306.
顾秦想跟顾慎行这样心平气和的说一次话，大概已经有很多年时间了。始终没能如愿，因为当年二儿子顾慎重的意外，导致他们父子之间的矛盾不断加深，关系也越来越紧张。
当初张媛和苏念说得那些真相，顾秦也终于在那天晚上，把积压在心里十几年的苦水全都说了出来。
就像当初苏念听完张媛说那些话的反应一样，顾慎行听顾秦说完，人除了惊讶外，那种误会了老头子这么多年，老头子却倔脾气的什么都不说，一句话都不解释。他心里到底藏了多少委屈，又有谁能理解呢。
那样隐隐地愧疚和心疼感在顾慎行心里开始肆意蔓延，从一开始的轻微变化，到最后好像波涛海浪一样排山倒海地扑向他。
还是有些难以相信的。
但顾秦没有必要把一个被冤枉了十几年的事现在用一个谎话重新说出来。如果他想用一句谎言敷衍自己的儿子，他大可在事情发生的当口，就算过个一年半载的说出来都可以。
但这些话整整在顾秦心里埋了十几年，他自己独自承受着，承受着孩子们的误会，承受着孤独，这样孤独、倔强又坚强地活了十几年。
顾慎行不由得地握了握拳，一时间觉得自己羞愧难当，竟然连看一眼身边顾秦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这一辈子，虽然才走了一半，却也没因为什么事感到脸上无光，羞愧无颜的。不管是对敌人，还是朋友，他都坦坦荡荡，凭着自己的信誉和实力说话。但到了顾秦这，他就不单单只是个靠实力说话的男人了。
他还是一个儿子，一个不让人省心，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不孝的儿子。
这些年，因为顾慎重的事，他几乎没给过顾秦什么好脸色。顾秦的脾气比他还倔，比他还冲。他们父子俩就一直谁也不让谁的斗气了十几年。把顾秦的头发斗白了，把他如今也从一个毛头小子斗成了能独当一面，一个人撑起一个家的男人。
他以为他成熟了，然而他却十几年都没真正直面过那件事，一直到今天。此时此刻，他还有什么资格说他自己怎么怎么样呢。
顾秦把当时的那些话一股脑都说了出来，心里也舒畅不少。想着当初张媛也不止一次劝他，让他跟儿子把话说清楚。说清楚就什么都好了，什么事都没有了。
可他就是死要面子，觉得为什么老子要跟儿子解释呢。他不理解就不理解，大不了就那样一直待着下去，又少不了一块肉。
结果他是没少块肉，谁都不会少块肉。他少了更重要的东西，本该和儿子女儿共度的十几年的幸福温馨的家庭时光。
就那样被他倔强的老想法给耽误舍弃了。
现在想想，当真是糊涂到不能再糊涂的做法，到底当时怎么想的，能做出那样愚蠢的决定呢。
顾秦想到那时候的事，忍不住叹气，叹气后便释然地笑了，“当初你妈跟我说，我是你老子，咱们俩是父子，有什么不能说开道明的。跟自己儿子解释解释还能把脸丢光吗？何况我跟你说那些事，跟你解释，外人他们也根本不会知道。”
顾慎行沉默着看他，静静听着这个已经年过古稀的老者讲着当初瞒住了所有人的那件事，听着他当初做那些决定的心情，因为那个决定而导致现在的心情。
感慨万千。
他在感慨万千，而他只是感慨万千。可作为儿子的他呢……
他倒也想叹一口气，感慨一句当初要是能听老妈一句劝，别跟老头那个态度就好了。可他不能。因为他对顾秦的更多是后悔和愧疚。
他误会了自己父亲十几年，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十几年。
他以前听到过一段话，说一个人幸运的话，也就能有四个二十年，不幸的话一个二十年都凑不全。不错的三个也差不多，要是能有两个二十年也只能说是够个本……
他咽了口唾沫，刚想开口，顾秦突然转头看他，忽的笑了，“没想到把这些话说出来，心里会这么轻松啊。”
顾慎行失笑，“恩。”能感觉到轻松就好了，至少不是他们父子俩听了这些事后都郁闷。
顾秦叹气，“我今儿能把这些话都跟你说了，这辈子也没什么好惦记的。”
顾慎行蹙眉，“说这些晦气话干什么。你身体比我们谁都好，且活着呢。”
顾秦哈哈大笑，“我听到你说这些话，还没准真能多活几年哈哈哈哈！”
顾慎行嘴角勾了勾，淡淡应了一声，没有搭言。心里却暗暗道：“那你就再多活几年，几十年吧。不就是些好听的话么，我以后看到你就说个你听。就算不见……我也打电话跟你说。”
苏念嘿嘿地笑，挑眉道：“顾慎行啊顾慎行，哎呀呀，我们家的顾慎行一下子长大啦。怎么变得这么懂事呢。”
顾慎行哼了声，“那是，也不看看你男人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当然得每天每时每刻的改变，变优秀，才能配的上这个世界上最好，最优秀的女人啊哈哈，哈哈哈哈！”
苏念眼角不可抑制地跳了两跳，“我觉得你这是在夸我呢。”
“不，我这是在无形的秀恩爱，我其实就是想让所有人羡慕一下，借着这个机会跟全世界嘚瑟一下，哈哈！哈哈哈哈！”
隔空意念对话到此结束。
顾慎行忽的起身，道：“时间也不早了，我扶你回去吧。早点睡觉，这么大岁数了还不知道养生。”
顾秦愣了下，遂即笑着起身，“恩啊，确实得养生了。我还想看到顾好顾乙这两个小子结婚生子呢！”
顾慎行挑眉，“这想法不错，那你就好好养生，结实活着吧。”说完顿了下，头一次主动问：“集团最近怎么样了？”
顾秦心里自是高兴，脸上也没落了笑，道：“好，还好，不用担心。你老爹我还没糊涂呢，那些人都不是对手！”
顾慎行嗤笑，“是啊，你多牛逼。”
顾秦身形一晃，“你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