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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信之原本是想收拾收拾回全州,以宋承望的死来贺中秋,让老爷子也高兴高兴,结果计划落了空。容家在读书人乃至百姓心中身份都很超然。即便如此,也没有抗旨的底气,为了一时痛快得罪站在权力顶端的人简直愚蠢。

他立刻修书一封传回千机海,先告诉老爷子交代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顺便深入描绘宋家倒霉的模样。然后才备注说八月十五奉旨入宫,不能回去。

做好这事。容信之又将两个儿子叫到跟前来,反复叮嘱他们进宫以后要非常注意,不能让人把君山容家看轻了,也不要露太多锋芒,千万别惹出事,如果有人欺负如意也无需客气给他好看的。

容律点头,容徐则笑出声来:“咱们里头最不用担心的就是阿姐,她随身带了好些符纸,若真有不长眼的,绝对会痛得对未来失去信心。”

还没说,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容徐只见过她预谋性的以弱示人,从没有真正受委屈的时候。

即便如此,他还是被容信之踹了一脚。

“混账。你还学会顶嘴了。”他吹胡子瞪眼看向容徐,“关键时候也指望不上你小子,别给我惹事就成,照顾如意的活计还是交给老大。”

容信之又叮嘱了几句,才让两兄弟散了。把如意找来,神色凝重说:“八月十五本该团团圆圆的,皇上下旨要咱们参加宫宴,这也没有法子。帝王心最难琢磨,不知道这么安排的用意在哪里,在宫中就要处处小心。遇上了麻烦告诉舅舅别一个人兜着。”

半晌,他叹了口气:“恐怕要委屈了,我猜想上头的目标十有八九是你。”

这就是最让人心烦的地方,容家三个爷们,唯独如意是女眷,要算计她最容易,只需要让皇后或者后宫妃嫔把人支开,纵有再大的本事也是鞭长莫及。有心人士可以利用这段时间让如意答应违背她原则的要求,被拒绝甚至能动用武力,把人弄死了只需要拉个顶罪的出来,容家人再愤怒再不甘心也做不了什么。

容信之活了四十六年,极少有这样无奈的时候,他翻来覆去提醒了好几次,确认如意听进去了才闭嘴,殊不知,如意其实很期待,巴不得中秋节早点来。

她看过容家三人的面相,个个气色饱满,都没有出事的征兆,也就是说,与他们同行的自己也是安全的,即便遇到一些小挫折,也能顺利解决……那还担心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与其将功夫用在担心上面,如意想点别的,比如要给青帝献上什么贺礼。

如意知道大舅容信之有安排,她还是得留个后手,如果遇上找碴的,没准会点名让自己的名。当着满朝文武以及各家女眷的面给青帝算命?或者大谈特谈国家运势?……这或许就是对方希望看到的,她却不能轻易让人称心,不经历艰难困苦怎么品尝胜利果实?

几乎是同时,如意也修书一封传回君山,她问老爷子要了样东西。

容翰林最疼外孙女,他什么也没想立刻备好托忠义堂总镖头亲自送往京城,那才是真正的快马加鞭,两天就到。蓝布包着的锦盒在八月初十送到如意手上,容信之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他笑了笑,外甥女想得的确周全,看来也不用太担心。

又五天,容信之带着三个小的进宫了。

他们却没到举办宴会的御花园,而是被两路人带去不同的地方。如意被婉贵妃的人截胡,三位男士则是跟太监总管去拜见皇上。

进宫用走的,去婉贵妃的毓婉宫还是步行,带她过去的是贵妃娘娘第一心腹钟嬷嬷,那个语连珠夸了她一路。

“我们娘娘听说了如意小姐那些事迹,一直想见一见真人,苦于没有机会,还是万岁爷英明,请容先生参加宫廷夜宴,这不就带上您了。”

如意抿了抿唇,说:“区区民女哪值得贵妃娘娘惦记,钟嬷嬷就别哄我开心了。我就是命苦,庶出不说,娘去得早,又不会讨爹开心,很过了些苦日子,活了十五年这才时来运转,不比嬷嬷多福。”

钟嬷嬷很配合的笑了两声:“能在贵妃娘娘跟前伺候,的确是福气。”

她真正期盼的是如意能够说明除了这个以外她还有别的运道,最好还能强力论证,结果如意就闭嘴了,直到进入毓婉宫也没让钟嬷嬷高兴。换了别人这么不懂事铁定要吃苦头,如意的人脉和霸道作风让她兴不起任何念头。

“娘娘,老奴把如意小姐请来了。”

婉贵妃原本在美人榻上小憩,听到这话就睁开眼坐起来,她看着如意一步一步走进来,一派悠然没有任何拘谨的感觉。连下跪的姿势也行云流水,“民女容如意给贵妃娘娘请安,您吉祥。”

号称看得了相批得了命的世外高人不能轻易得罪,婉贵妃竟然收起趾高气昂的做派,亲自下榻将如意扶起来。

“就像传闻说的,长得真是好看极了,身段也很标致,本宫瞧着就喜欢。”

如意就笑了笑,“娘娘才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曲眉丰颊贵气天成,高贵美丽之程度歧视我等庸人能比?您夸得民女心花怒放,就怕福薄担不起。”

此情此景此销魂滋味只有一句话能够形容——不愧是算命先生。

她也太会捧人。

婉贵妃就跟雍正皇帝的宠妃年氏一个样,无论是受宠程度还是张扬跋扈的做派。要说有哪里不同,那就是出身,婉贵妃是青帝表妹太后的侄女,后台比天硬,她只是位分不及皇后,别的根本没人能比。

青帝十几个儿子,手上有实权的不过三四,其中之一就是瑞王。

瑞王是谁?

他名叫战君意,婉贵妃爱子。

这种人客客气气的说话甚至还追捧她,如意小小的激动了一下。

婉贵妃喜欢识时务的人,表情越发温和,问了如意好些事,比如她在宋家到底过的什么日子?比如君山上又是何等光景。如意也不嫌琐碎,一一回答,两人一个有心一个有意,一拍即合,聊得很是开心。

钟嬷嬷也抓住机会拍了几轮马屁,说贵妃娘娘很久没这么高兴了,又夸她们投缘。

“可惜本宫只有一子,要是有个像你这样可心的女儿该多好,要什么我都给她。”说这话的时候,婉贵妃一脸可惜。

“这些都是天注定的,强求不来,不过娘娘有瑞王那般出色的儿子,已经是福缘深厚,换了别人真是求也求不来。”如意一句话就夸到点上,这个儿子是婉贵妃最大的底气,陈皇后身份是高,可惜没多少实权,甚至连个蛋也没下。心里实在得意,婉贵妃笑得就真诚多了,她拉着如意的手拍一拍,“真是好甜的嘴,进了宫就别急着出去,陪陪本宫,依我看干脆嫁给我儿,许你侧妃之位。”

如意就叹口气:“娘娘既然知道民女,应该听说过我的师门。”

婉贵妃点头:“难道门规不许婚配?”

“倒不是这样,本门弟子福缘大多浅薄,窥伺天机对我们来说是致命的伤,实在不好嫁人。也是娘娘人好,民女实在不忍心坑您,否则一口答应了以后恐怕要出事。”

婉贵妃一想,有道理啊,宋家满门就她一个人好,别的一个比一个惨,本以为是刻意为之,现在看来或许也有这方面的因素。当然她也没完全相信,心里头还是抱着怀疑的。

如意又说:“您大概听说过一句话叫医者不自医,神算门弟子也遵循这个道理。看相还有些根据,若是占卜和自己相关的事,结果很容易受到心态影响导致不准,干我们这行的,还是孤身为好,羁绊多了有损修为。”

这话说到心坎上了,婉贵妃看中如意就是因为她那点本事,要是成了一家人,然后能力没了,那还有什么用?她眼珠子一转,就改了口风。

“本宫不知道这些门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勉强。真是可惜了,如意和君意,名字都这么配,若不是皇上已经给君意指了王妃,本宫排除万难也要……”本来吧,贵妃说话除了有限的几个人之外谁敢插嘴?如意却抢了婉贵妃的话,“娘娘别这么说,皇上指婚的对象同瑞王殿下肯定是最相配的,民女哪里比得?”

这段谈话其实很浮夸的,就是你夸我我夸你相互吹捧,近乎也套了,铺垫也做了,婉贵妃就想说点正事,关键时刻杀出个陈皇后。

还不止她,四妃来了三个。

“本宫晚了一步人就到妹妹的毓婉宫来了,原本还想同容小姐聊几句。”陈皇后才耿直,竟然坦白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听到这声,如意又跪下,逐一请安,婉贵妃就牛逼得多,她只是屈膝甩了甩手帕又坐下,压根没管皇后是不是让她起了。

坐下以后婉贵妃又开口了:“这不就见了面?您有话就说吧。”

皇后不语。

庄妃就看向如意,“听说容家小姐本事极大,前五百年后五百年得事都知道,天底下没什么难得倒她,不如就猜猜皇后娘娘想说什么。”

陈皇后也不拒绝,“这个提议倒是不错。”

“娘娘都这么说了,容小姐就猜猜看。”布围杂划。

如意很稳得住,她笑着开了口,“民女倒是可以斗胆一猜皇后娘娘的心思,不过,庄妃娘娘口中那个什么也难不倒的顶天立地大英雄就只有皇上符合,如意担不起。”

真严谨,这种做派根本就没法给她下套。

庄妃抿了抿唇,不再开口,她们等着如意猜测的内容。

本以为她会问些问题,或者盯着皇后的脸仔细看,结果都没有,如意张口就来:“娘娘想和民女探讨的无外乎两个问题。”

“你说。”

“首先是皇家子嗣,其次是圣上?体。”如意肯定极了,还补充说,“皇后乃是天下之母六宫之主,主要管的就是后宫和子嗣,宫中的事以娘娘的能力铁定不在话下,有可能担心的就是诸位皇子以及皇上的身体,这个不是算出来的,只是合理推测而已。”

如意说得这么高尚,陈皇后当然不会否认了。事实上她要过问的的确也是子嗣,但不是皇子们的身体,而是自己能不能生。

真是个聪明丫头,知道什么该说,知道该怎么说。

陈皇后肯定了如意的推测,各位娘娘又吹起来。

“容小姐果然配得上那些赞誉,真是料事如神。”

“比起这个,皇后姐姐更不容易,劳心劳力这么多年从来没想过自己。”

后宫几大巨头开茶会婉贵妃一般都会参加,不过,大多数时候她会在脸上“写”着【我不屑于开口】或者【傻逼别来打扰我】这种字样,开口的次数极少,今天,就在今天,例外了。

婉贵妃接着前面那句话就说:“的确很让人感动,遇上这种神算也不问问自己能否生育,全想着别人了。”

这话让三个妃子极小弧度的勾起嘴角。

终于来了。

后宫两大巨头的激烈对抗。

可惜事情的发展却不尽如人意,陈皇后是有一瞬间的不自然,立刻就调整过来,非但没问责还笑着说:“还是婉妹妹关心本宫,既然说到这里,那就请容小姐看看吧。”

换了别人铁定已经跪下了,谁敢议论这种事,如意就敢,她坦然看着陈皇后,道:“窥私天道损及自身,这个问题和皇上密切相关,本不该议论。娘娘您这么好,民女就承担起后果,破例一说。不过这之前希望您答应无论听到什么都别怪罪,作为神算门弟子,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必说实话,违背门规会遭雷劈。”

表情很诚恳,语言很微。

照她这个说法,结果有点玄啊,婉贵妃头一个开口,“你都说了皇后娘娘心好,只要说实话,当然不会怪罪。”

陈皇后真没翻脸,她点了点头,“本宫想听的就是实话,无需拐弯抹角。”

那就好办了。

“您命中是有子的,不过来得晚,并且还有不定因素。说得简单一点,五年之内一定能怀上,若能平安生下必定是天之骄子人中?凤,英武果决多智……他拥有一切美好的品德。”

听到这话,婉贵妃以及其他三位挑了挑眉然后排着队恭喜起来,陈皇后掩不住笑,“能不能成真还不知道呢。”国算天香

“娘娘千金之躯福气厚着,当然没问题了,再说,容小姐的本事您还不知道?只要她说了铁定没问题。”当然只是怀上没问题,想生下来还得问宫里这么多妃嫔答不答应。

婉贵妃笑得十分真诚。

要多谢容如意。

她说得太明白,天之骄子什么的,这话能让后宫里的所有人下定决心,不愁弄不掉那块肉。

又聊了几句,就有太监来传话,让她们去御花园,大人们都带着自家夫人入座了。婉贵妃难得没和皇后抢压轴的机会,她让如意陪着率先走出去,三位妃子立刻跟上,皇后多喝了一口茶,看她们走远了站起来。

伺候她的丫鬟这才真心实意说恭喜,想借机讨赏钱,却被嬷嬷训了话。

“做好你们的事,少说话,这里可不是栖凤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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