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吴大人，皇上口谕，召您即刻入宫觐见！”
今日是金国使臣朝辞的日子，按惯例，皇帝会给予使臣一些私人赏赐，明日使臣在都亭驿接受一顿礼部安排的饮宴就该启程回国了。
这些事情跟皇城司没甚瓜葛。
“四喜公公可知皇上召我何事？”
四喜瞥了一眼公事房，见只有吴扬和长吉两个，他素知长吉是吴扬的心腹，低声说道：“今日朝辞，本来好好的，金使非说皇城司关押了大金皇帝的贴身侍卫擀鲁、蒲里失、迭部尔和萧达喇四人，还说我朝包庇金国皇宫的逃奴石南亭祖孙，要陛下将人交出，他们带回金国交给大金皇帝处置！”
四喜的话里信息量极大，金国使臣能将人数和人名对上，必是有熟知内情的人向金使透漏了消息。
会是谁呢？
吴扬来不及细想，他低声吩咐长吉：“你即刻回府，用马车将石南亭祖孙秘密送到建王府，建王若问，你不必瞒他，告诉他石南亭祖孙是朝廷派遣的密谍，他们想要寻求的也是朝廷的庇护，该如何处置，请王爷自决！”
吴扬随即又吩咐将擀鲁四人从最深处的死牢提到外面，“好好洗刷一番，弄得光鲜一些！”
四喜早在吴扬低声吩咐长吉时避了出去，等他安排妥当了，这才一同回宫复命。
萧荣和王全此刻心里都在骂娘。
那日，他们在宋朝馆伴使的陪伴下前去参观“太平亭”，看见亭内题刻的柳永所写的《望海潮》，两人当即明白这座亭子是潜伏在临安的金国细作参与修建，皆因题刻的字体出自金国皇帝完颜亮之手。
只是，不知道金国细作是提头的高全，还是另有其人。
昨日五月二十三，两人派属下兀赤偷偷潜出都亭驿往“太平亭”守候，果然等到了人，拿到了消息，不料却是跟被皇帝派出去追索石南亭祖孙的擀鲁等人有关！
萧荣和王全此来只对两件事感兴趣，一是大宋的军事部署，而是天下第一美人刘贵妃，如今还要加上一个新发现的李美人，其余的真不愿节外生枝。
消息送到两人面前，两人又不敢不管！
尤其是王全，身为在金国做官的汉人，施宜生一家被烹煮而死的惨状历历在目，至今鼻端仍能闻到人肉被煮熟后的气味！
他几步冲到赵构的御座前，直问道赵构的脸上去：“我大金皇帝以赤诚待你，你却这样回报我大金国陛下，扣押皇帝侍卫、隐匿皇宫逃奴，是欺我大金皇帝陛下心善吗？还是欺我金国铁骑不能越淮而战，兵临临安？”
萧荣也大声呵斥道：“宋朝皇帝休要自误！交出逃奴，礼敬我大金皇帝陛下侍卫，否则不与你干休！”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垂拱殿内的文武百官都呆住了，赵构脸上阵青阵白，他离开御座，想要到龙椅背后暂避，无奈王全和萧荣步步紧逼，竟是半点颜面也不给他留！
“站住！休得无礼！”
吴扬刚刚踏进殿门，看到的就是这般景象，他一声怒斥，飞身上前，伸出双手揪住王全和萧荣的腰带，将二人用力一甩，转身将赵构牢牢地护在身后！
赵构惶惧之中用手抓住他的腰带，带着哭音道：“颂卿，救我！”
吴扬回头安慰道：“陛下安心，颂卿在此，无人能伤陛下！”他提气喊道：“御前班直何在？还不前来护驾！”
萧荣和王全二人已经退回到御阶下，见宋朝的带御器械一窝蜂地涌进来，二人丝毫不惧。
王全隔着带御器械向赵构冷笑道：“好叫宋朝皇帝知道，你的哥哥天水郡公已经死了。本来我大金国皇帝念在你这些年恭顺谨慎，又年年进贡不曾短缺，不愿与你为难，可你竟敢扣押陛下的侍卫，又隐匿陛下的逃奴，还有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你做不出来？我二人回国，定要告知陛下，你就等着金国的铁骑踏平临安吧！”
赵构眼见臣子冷漠，金使凶蛮，他死死拉住吴扬的腰带，颤声道：“颂卿，皇城司若是真的误捉了金国侍卫，就将人还他罢！”
吴扬回头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如今这情势……陛下，一切交给臣，你且安心看戏罢！”
吴扬将皇帝重新扶到龙椅上坐稳，招呼道：“王大伴儿，你过来陪着陛下，张龙，谢虎，你二人护在陛下跟前，再有人冲击御座，杀无赦！”
王沐恩刚才是被金使的举动弄懵了，况且赵构始终没有呵斥，没有唤人，他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此时听吴扬唤他名字，感激地连声答应：“是是是，陛下，老奴在这里，谁敢伤害您除非踏着老奴的尸体过去！”
安排妥当，吴扬喝问金使：“谁给你们胆子？竟敢当殿冲撞我朝陛下！你们这般有失体统，就不怕回去被金帝问罪？”
萧荣双手抱在胸前，扬起头望着大殿的穹顶，摆明了不屑于理睬。
王全冷笑：“我等帮我大金国皇帝解救被宋帝扣押的侍卫，隐匿的逃奴，陛下怎会怪罪？至于宋帝嘛，我们不过是激动了些，宋帝胆子也忒小了些，这般禁不住吓，实在有失国君气度！”
赵构只觉面皮发烧，以往遇到这种情况早有朝臣跳出来指斥金使，维护皇帝的颜面，可今日垂拱殿内大宋的文臣武将少说也有几十号人，俱都静悄悄的，连最冲动的王十朋和陆游之流都闭紧了嘴巴，恍若未闻。
大家都在等着看他这位大宋皇帝的态度！
赵构明知道他这个时候应该强硬一些，可他就是硬不起来！
他不敢斥责金使，也不敢怪罪臣子，只能侧身伏在御座的靠背上，掩面大哭：“皇兄，你竟抛下我独自去了，我兄弟二人竟没能见到最后一面，呜呜呜……朕的心好痛好痛……”
皇帝到底还是硬不起来！
皇帝一哭，垂拱殿内的气氛莫名一松，大宋的文武大臣们一副还是如此，我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的表情，没有愤怒，甚至也没有失望！
吴扬向王沐恩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立刻开口：“皇上龙体不适，朝政改日再议，退朝——”
说罢，也不管底下是什么反应，扶着皇帝急忙往后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