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嗵嗵嗵!”
卯时正刻,随着最后一声聚将鼓落下,飞龙卫校场内六千五百名士卒昂首挺胸,齐刷刷抬头望着点将台上那道身穿银白甲胄的颀长身影。
今日的校场与遴选当日又有不同,人虽然还是那群人,呈现出来的精气神却大不一样,如果把当初的他们比作一根新砍的毛竹,内里虽然也包裹着一股拼命前冲的狠劲,可惜分支和竹叶太多太杂,缺少一股气势!
今日的队伍就像剔除了所有旁枝末节的竹子,有一股凝实、锋锐的气势,能一往无前,能横扫千军!
吴扬满意地俯视着脚下的队列,天边的第一道晨曦给他的甲胄镀上了一层金红的光晕,盔上的红缨在晨风里飘舞,他站在那里如同天神临凡,俊美、威严,令人不可直视!
“所有人听令!今日是军中大比武的好日子,尔等入营训练至今日刚好一个月,本将听说尔等大有进步,那就拿出你们的真本事给本将瞧瞧!本将今日要挑选亲卫营士卒一百二十人,正副都头一百三十名,想光宗耀祖的,想出人头地的、想一步登天成为官身的,凭真本事来取!告身就在军司马那里,只要你能通过考核,本将即刻签发!”
吴扬的一番话成功唤起了台下士卒的野心,他们目光灼灼地望着台上的将军,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找到对手开练,下一刻立马成了大宋的武将!
“但是——”吴扬话锋一转,“本将听闻你们当中好勇斗狠的风气十分昌盛,打架斗殴无日不有。军营斗殴虽不在十七禁五十四斩当中,却在飞龙卫严禁之列,尔等莫非忘了?”
吴扬的目光逼视着台下,随着他目光的移动,不少人都低下头,不敢与他的目光相接。
按飞龙卫营规,士卒私自斗殴,初犯各打二十军棍;再犯,加倍;三犯者,开除军籍永不叙用。
吴扬见火候差不多了,冷声道:“我知尔等过往多有结怨,今日比武之前本将给尔等一个机会,确有宿怨需了结者,可立下生死状了结恩怨。无论胜负、生死,今日后皆不在我飞龙卫中!错过今日,恩怨一笔勾销,从今往后皆是可共生死的同袍,可在训练场上争先后,可在战场上争首功,却不得挟私怨,背袍泽!”
他清了清嗓子:“以一通鼓为限,鼓声停,恩怨罢!”
一通鼓为三十六声,吴扬话声落,鼓声起,一声一声沉闷的鼓声如同敲在人心上,震得人心弦发颤!
鼓声震得林浪头皮发麻,他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经脉迸现。
十几通鼓后,他终于忍耐不住,提着两个拳头就要往外冲。
“浪哥,别冲动!”
魏海在身后死死地拉住他,“不值得啊!你这一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你不是最推崇岳元帅吗?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林浪用力想挣脱魏海的双手,无奈对方力气不小,他又怕动静太大连累了对方,只能咬牙低声道:“你放开我!山仔的仇不能不报,今日就是最好的机会!”
魏海沉默了一下:“算了,浪哥,都是海上讨生活。我哥……我哥要是知道也必定不会让你出去!他一定希望你好好的活着,把他那份也活出来!”
“是啊浪哥,山哥的仇我们也想报,可孟获不是凶手,说到底山哥不是他杀的,主谋已经被朝廷杀了,算了吧!”
“算了浪哥,孟获那班人近日吃的苦头不少,就当给山哥出气了!”
林浪前后左右都是曾经一起在海上出生入死的兄弟,都纷纷劝他,他颓然叹了口气:“是我对不住山仔,说好要同生共死的!”
魏海比林浪还高出一丝,他露出一口白牙,说道:“浪哥你别这么说,你这么一说我这个做亲兄弟的更没脸了!不过我相信我哥不会怪我!我哥说过我们的命就像草芥一样不值钱,可我们还是要拼命活下去!浪哥,你和我哥带着大家伙儿风里来浪里去,不就是拼命要活下去吗?
如今我们总算等到了一条活路,而且是一条想都不敢想的大道!浪哥,我想活下去,把我哥那份也活出来,我想带着他一起看看,在大宋,像一个人一样活着是什么滋味?浪哥,你也活下去,带着我们大伙儿活得有出息,有奔头!”
孟获一直紧张地注视着这边,见林浪被兄弟劝住了,他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当初他们的老大和林浪他们曾经合作过。
有段时间海上的日子极其难过,因为有海贼上岸袭击了几个村庄,百姓死伤惨重,朝廷加大了对海上走私的打击力度。
海上,水师的巡逻船时时出没,走私船只要撞上基本走不脱。沿海的州县加大了巡防力度,根本不给他们靠岸的机会。
别说赚钱,连补给都成问题!
那日,他们遇到了一艘遭遇了风浪落单的商船,孟获的老大和魏山、林浪带人洗劫了商船。
原本说好只劫财不害命,谁想孟获的老大不知怎的发了疯,不止要财物还要整船人的性命!
魏山去拦他,竟被他一刀错手杀了!
这些年,只要在海上碰到,两船人必定要干仗,双方互有死伤,梁子也越结越大!
去年,孟获他们的船被水师俘虏,孟获的老大带着一帮亡命之徒负隅顽抗,结果被水师当场击毙,孟获带着剩下的人投降,这才留下一条命!
孟获虽然是船上的二当家,其实是老大看他身材壮实,力气又大,用来唬人罢了。他其实胆子不大,在船上干的也是吃苦受累的活儿,好事从来都轮不到他!
“孟哥,他们真打起来了!”
站在孟获前面的侯三后退一步,扯了扯孟获的衣襟,提醒他看前面。
点将台下的驰道上,几拨人正在生死搏斗,也不讲究什么章法、路数,都是奔着杀死对方去的,招招血光迸现,刻刻都是生死危机!
魏海劝住了林浪,只因杀死魏山的人已经伏诛,孟获他们只是因为立场不同,彼此之间其实并无生死仇怨。
可大海那么大,海贼那么多,总有些仇怨解不开、放不下,只能用生命来终结!
侯三看了一会儿,悄声道:“奇怪,山鹰和海狮的人进营的不少啊,怎么只有两个人在厮杀,其他的人呢?”
吴扬看着底下的厮杀,皱眉道:“林浪和孟获没签生死状?他们的仇怨解开了?”
校场外面,梁艺悄声问穆远:“穆头,你说的机会就是现在吧,你是想抢一个都头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