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听到母亲已经在小灶上弄早上的吃食了,母亲素日里其实爱睡懒觉,但只要是容时早起要出门的日子,她一定起的更早给容时做完早饭,再去睡回笼觉。
秋雨淅淅沥沥地在屋外飘洒,容时就着清炒雪菜吃完母亲早起烙的大饼,喝了点红豆小米粥,拿着母亲昨晚炸的猫耳朵和油纸伞就往小枫山那边走了。可能是因为这次容时出门要好几日才会回来,母亲站在门口看了好久好久。
到了琵琶山庄,容时先去他的厢房把被雨水打湿的衣服和满是泥泞的鞋子换了下来,穿上柜子里放着的灰蓝色的袍子和练功用的布底鞋。估摸着快到梁夫子昨日所说的早课时辰,就撑着那把油纸伞去叫大师兄结伴而行,大师兄今日穿的是一身浅蓝色袍子,更衬得他整个人温润如玉。
天还未亮,走到草堂外,听到秋雨打着残荷,雨水落入小塘的声音。走进草堂小院,容时听见叶蓁蓁柔柔的声音正在向梁夫子请教,没想到叶蓁蓁到的这么早。用来授课的那间草屋名为“芦雪斋”,旁边栽了几棵芭蕉,雨打在芭蕉叶上发出动听的响声,真是“芭蕉雨声秋梦里”。
叶蓁蓁一转眼,就看到大师兄和容时来了,一个如修如竹,一个芝兰玉树。一个已是上天的恩赐,同时出现一双,只能感叹造物主的神奇了。但其实单看五官,大师兄容貌只能算清秀,但他温润儒雅,身量高大,观之可亲,自是有一身清华之气度。
不一会儿,其他几个师兄师姐也陆续来了。
这将是梁夫子对容时讲的第一堂课,也是让他受益一生的一堂课。
梁夫子今日穿着一身带竹叶暗纹的淡青色袍子,她不施脂粉,一双柳叶眉,眼睛清亮,脸方方的,只是下巴有点尖,一头黑发被一根玉簪束起,气质脱俗。光站在那里便自有一股沉静的强大气场,苍穹师兄平日里虽然爱耍嘴皮子,但在梁夫子面前却十分老实,只是那一双眼睛还是没办法控制地滴溜溜的转。
只听梁夫子开口道:“今日要上的课,可都预习了?”
都答道:“已预习了”。
梁夫子道:“蓁蓁,用一句话来讲讲你昨日预习的内容。”
容时回想起昨日梁夫子给的册子上第一页写的是智人前朝发生的故事。相比于乌啼人和菌人,智人的文化历史最为悠远流长。
夫子给的册子上面写着:“庞葱与太子质于邯郸,谓王曰:‘今一智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否。’‘二智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寡人疑之矣。’‘三智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寡人信之矣。’……”
叶蓁蓁声音柔柔道:“昨日预习的是一个只要三个智人讲同一个虚假的消息,听者便会相信的故事。”叶蓁蓁今日穿的是一件粉色衣服,衬得她肤色越发白嫩,发髻上插着一把小牙半月梳,整个人如一朵将开未开的粉色龙沙宝石。
梁夫子点头道:“可知为何?”
叶蓁蓁不是很确定道:“听者愚蠢之故,才会轻信别人所言。”一张小脸极是认真。
梁夫子道:“读前智人之鉴时,由于一开始就已知何为事实真相,总会容易认为犯错的都是愚蠢的智人。要知道,这些能坐在权力顶峰位置的智人,都是爬过尸山血海,经过无数尔虞我诈之人,若真是资质愚钝、智力低下,恐怕根本活不到做王上的那一日。”坊间皆知,先皇一共有十二个儿子,十五个公主,这还只是顺利生下来的,但等到当今圣上即位时,皇子只剩三人,公主只剩五人,真是最是无情帝王家,可见在皇室的权力角逐之路是怎样一片腥风血雨,又需要怎样的智慧、勇气、残忍、冷酷与舍弃才能在那片战场上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