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臭不要脸地去偷人家毛笔!人家都找上门来了!哎我就想不通怎么能有脸去偷人家东西呢?!家里又不是没有,买了五六根毛笔供他用!他偏偏要去干这偷鸡摸狗的事!祖宗的脸都被这小畜生丢尽了!他跟他那不要脸的爹一个德行!再不往死里打,他要上天了!”妇人越说越生气,又扯了笤帚去打那小孩,被韩燎原一把给抓住。
韩燎原见旁边站着一个身着青衫子的老头子,是个白胡子菌人,心里估摸着这菌人就是那被偷了毛笔的店家,道:“前辈,那毛笔一共多少银子?”
“一共五文银子。”
“这儿一共是十文,我买了这支毛笔。”
那店家拿了银子便走了。
韩燎原对那妇人道,“现在我把这支毛笔送给他,这不算他偷的了吧?”
妇人气得说不出话来,过片刻,喘了口气道:“哪儿来的野婆娘,管到老娘头上来了!”此处省略妇人骂街的无数名言警句。
那妇人骂街的气势虽足,韩燎原却遇强更强。只见她左手将棍子拿到眼前,右手使出一记掌刀一劈,那棍子登时断成两截,另一截棍子掉在青石板路上,噔噔作响。韩燎原厉声叱道:“要是再让我看见你这么打孩子,别怪我出手不留情面!”
那妇人大概没见过韩燎原这般泼辣的女子,她又本是个外强中干之智人,面对比自己强的智人,其实软弱得很,见韩燎原使出这手功夫,吓得脸一白,也不敢说什么了,诺诺道:“知道了,知道了。”
如此过了几日,这几日天空蓝得鲜明澄澈,未见一丝浮絮。不论地上的生灵正在遭遇什么事情,天空总是矜持而冷静的,让你觉得这仿佛还是一个很好的日子。韩燎原他们落脚的客栈旁边有许多小麻雀在老树上蹦来跳去,小麻雀也不认生,有时在人的脚边不过两三尺的地方胡乱蹦跶,不过他们很有灵性,一旦察觉到有人想用脚踩他们,又飞快地扑腾着小翅膀飞到人碰不到的高树枝上去了。酒鬼巷子两旁是一排一排灰突突的土房,房顶上落着成群结队的小麻雀。
由于住得很近,韩燎原偶尔能看到那个小男孩用一个竹条编织的背篓满满地背着各种菜进出酒鬼巷子,一张小脸儿上还留着被扫帚刷过的红痕,倒是没再听见他母亲当街打骂他的声音。小男孩见到韩燎原,一脸怯生生的,也不说话。
夕阳衔山,韩燎原和大师兄、李毒舌他们几个坐在老六酒馆里喝着“梦里香”,酒馆里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老长。自从宋捕头带他们来过这儿之后,他们便是老六酒馆的常客。这几日酒馆生意并不好,大概是夕州最近出的这档子事儿,男人女人都愿意守在家里,谁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个先来呢?
“发现了尸体!”此时酒馆外一个路人道,语气有些激动。
“尸体就在夕州金郊的一棵银杏树下边儿。”
“……”
几人一听,丢下酒碗和结账的银子,便朝着金郊奔去,他们脚程很快,远远看见有几个智人围在一棵银杏树下,宋捕快也在那儿,还牵着一条狗,狗的尾巴不停地摇来摇去,红红软软的舌头露在嘴外,两只朝上的耳朵尖尖的。
那尸体并不能算一具完整的尸体,因为只有一颗头颅,刚刚从土里挖出来,头颅还没有腐烂,可能刚死没多久,韩燎原仔细一看,那头颅不正是酒鬼巷里那骂街妇人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