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气息的侵蚀,相当于把一个人的身体与魂魄一点点捏碎,再在掺进了天魔气息后重新仿佛原本的模样儿糅合在一起,所以外貌看上去没什么异样,但内在却已经截然不同。
这么一个捏碎再糅合的过程,想都不用想也知道会非常得痛苦。
即便是奚天阔都在身魂破碎的剧痛中不禁眉头直跳,脸色都有些惨白,不过这样的痛苦并不能帮他摆脱死亡,他的魂魄因为强行与龙魂相融已经支离破碎了,天魔气息不负责修补完好,只是糅合成原本的模样儿。
原本的模样儿就已经是支离破碎了。
所以丁抟才会说,奚天阔是在临死前还要折磨一番自己。
徒增痛楚。
天魔侵蚀的确不能另辟蹊径救下奚天阔的命,除非他当真是命不该绝,在天魔气息的浸染下觉醒了天魔之力,获得了能够修复魂魄之类的能力。
但这样的概率太小,只是有这么一种可能性而已,聊胜于无。
不过奚天阔死到临头还要让天魔侵蚀,倒也不是单纯为了给自己找不痛快。
他这是在用性命呼唤天魔。
既然连接着天魔梦境的通道近在咫尺,也许只要任由天魔气息侵蚀他的身魂,天魔就能借助已经完全堕魔的他降临到这片梦境,甚至进而重临现实世界……
侵蚀加剧后,奚天阔的意识已如风中残烛随时熄灭,但他却意识到自己最后一搏的打算是正确的,已经更清晰地感受到了梦境通道之后的天魔气息。
甚至感受到了天魔传递过来的意识……
成了!
当真能够拖着天地陪葬,奚天阔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是高兴还是怅然,但却是没有什么大仇得报的畅快,不过事到临头他当然不会考虑就此收手。
提起最后一点精神,仔细感应着天魔意识,主动在两处梦境间以自己的身魂架起桥梁,不出片刻,他便聆听到了天魔的言语。
若他是天魔教的那群疯子,大概会把这一字一语奉为圭臬,视为神旨吧?
“……无趣的人类。”
“聒噪、吵闹、愚昧……”
“滚出去——”
天魔的话语响彻在奚天阔的脑海里无异于晴空霹雳,在他尚未理解到这过于直白的天魔神旨之中是否蕴含有深意,天魔已经用实际行动来阐述着滚出去的含义。
就是字面意思。
奚天阔可以说是燃尽了性命忍受着天魔意识的侵蚀,才好不容易直接架起了桥梁感应到通道对面的天魔梦境,但是同样也感知到了他的天魔们并没有借用他的身体降临,而是不由分说便把他踢了出去。
主动切断了奚天阔与天魔梦境的联系。
奚天阔瞪大的瞳孔里面满是错愕,怎么都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对于被封印起来的天魔而言,这应当是个万载难逢重临天下的好机会。
他也能够借助天魔拉着天下人为阿明他们陪葬。
只是……为何明明是各取所需两全其美的发展,天魔为什么会把他直接逐出了天魔梦境,切断了联系呢?
仅仅就是因为……
无趣?聒噪?
此时此刻,奚天阔切实体会到了凡人和神魔的隔阂,他再强大也不过是站在人世间的巅峰而已,实在是难以理解天魔们是出于什么心态,才会因为这么一个听着像是在扯淡般的理由,放弃了逃出封印的机会。
只是不死不灭的天魔,或许还能在封印中等来下一个机会。
奚天阔却已经再无机会了。
强行融合龙魂,再糅进了天魔气息的魂魄已经彻底不堪重负,巫道四品境本该强大的神识灵光在三魂七魄都已经离散之后,只剩下了点点余烬。
随着意识与身体的分离,徐年和丁抟都不需要动手,便亲眼见证了奚天阔坠入了死亡。
魂飞魄散,生机湮灭。
各种意义上来讲,这都算是死得干干净净了,毕竟飞散的三魂七魄都没能留存下来,彻底溶解在了这处冰冷静谧的梦境之中归于了虚无。
巫道精魂的祭炼都需要捕捉残魂,但这连残魂都没能剩下。
丁抟看着转眼间就魂消而陨,只剩下一具空壳的奚天阔,不免觉得有些意外:“他这就死了?徐道友,我现在境界低微,麻烦你仔细检查一下,他不会是假死逃了吧?”
用不着丁抟提醒,这可是徐菇的梦境,徐年怎么可能放任奚天阔诈死逃离。
谁知道他会不会潜伏在这方梦境里捣鬼呢?
只是在徐年的全力感知之中,奚天阔也的的确确是死了,连一缕残魂都不曾剩下,如果说人死之后魂魄入轮回才能投胎转世,那这奚天阔肯定是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了。
徐年答道:“没有,奚天阔死得很彻底。”
丁抟感慨道:“竟然真就这样死了吗?真是有点没想到啊……”
其实奚天阔的死亡本身,并不值得意外。
毕竟在他强行融合了蜃龙的刹那,便已经注定他是个死人了,只是在四品境的强大巫力支撑下,死的早点或者是晚点的区别而已。
真正让丁抟意外的是,奚天阔刚刚临死之前,天魔气息分明已经在他体内壮大,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他靠着接受侵蚀主动堕魔,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谓是近在咫尺的天魔们建立起了联系,似乎下一刻梦境通道里面的天魔们就能够借助他的身躯降临。
天魔降临的条件已经纯熟。
徐年和丁抟都已经严阵以待,准备好了阻击天魔。
结果呢?
奚天阔和天魔们的联系断开了。
还是天魔们主动断开。
这就好比奚天阔舍命才在两处梦境间搭起了一条桥梁,能够让天魔们脱离封印回归现实,但是理应迫不及待的天魔们却好像非常嫌弃,不屑于走上奚天阔架起的桥梁。
直接把“桥”给毁了。
自知见识短浅的徐年望向了丁抟,但是没等他开口询问,在世人眼中能算尽天下事的丁抟耸了耸肩,直截了当地说道:
“徐道友不用问我,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