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位徐真人可是仗着道法高深霸道得很,扬言既然徐将军舍不得原配夫人他就帮徐将军一把,趁着徐将军在外征战竟然想要屠光镇国徐府,还美其名曰是在帮徐将军,让徐将军不必再因为舍不得原配妻儿而担忧。”
“你们听听,这是人话吗?”
书生说到情绪激动处,还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引来了其他食客的侧目。
有与书生同桌的人提出了疑惑:“若是徐将军与原配感情极好,又怎么会有私生子?”
书生冷笑道:“那就得问问徐真人的娘亲了,谁知道他是使了什么手段上了徐将军的床?也就是徐将军心善,没有当时就斩草除根,以至于二十年后遭此大难。”
旁边另外一桌的食客听到书生的话,皱眉问道:“你说得是真是假?”
书生转头看向那名食客,拱手作揖说道:“这位兄台,我在这里给那位徐大真人泼脏水对我有什么好处?难道兄台以为我真不怕徐大真人盛怒之下一巴掌把我拍死吗?只是我读了几本圣贤书,心中已有公义,实在看不下去了,不吐不快而已。”
“当然,口说无凭,想要辨明我说的是真是假,也很简单。”
“徐大真人趁着徐将军外出征战杀上了徐府,虽然朝廷立刻施以援手救下了徐将军的妻儿,但是徐府那一日闹出来的动静,相信在座诸位里不少人都直接看到了吧?”
“尤其是镇国徐府上上下下用着那么多人,兄台可知道死了多少?随便去问问徐府佣人的家属,便能知道那天之后,他们在徐府做工的亲人还有没有回来过,由此就可知道那一日的徐府,是何等血流成河的惨状了。”
又有一名其他桌的食客被书生的话题所吸引,沉声问道:“既然朝廷已经保下了徐将军的妻儿,徐将军为何还要背叛大焱?徐大真人再厉害,他毕竟也只是一个人而已,大焱朝廷还能容着他在玉京城里胡来?”
书生摇摇头叹息道:“这事说来就复杂了。”
“一方面是那姓徐的不孝之人确实有够厉害,另一方面他也确实为朝廷做了不少事,化解天魔教阴谋,平定江扬郡大灾,这都是实打实的功绩。”
“所以朝廷夹在中间其实也很难做,想的是徐将军和徐年两人能够自己解决最好。”
“当然,朝廷难做,徐将军也就更难了,徐年可是要杀他全家,他难道还能和徐年握手言和?”
“这已经没有退路了。”
“诸位可别忘了,徐将军可是镇国公之孙,若非是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他又怎么可能会叛出大焱,做出有愧于先祖的决定……”
书生的说法不能说是严丝合缝,但许多地方真真假假地却又恰到好处。
比如说镇国徐府确实死了很多人。
再比如说,折冲将军徐世威背叛大焱朝廷的事儿,其实也已经漏出了风声。
只是就如徐年刚刚得知这一消息时,都不解于徐世威好端端地为何会突然背叛大焱,其他人捕捉到风声的第一反应,同样是折冲将军没这样做的理由。
但是书生的话,却恰好给折冲将军徐世威提供了一个背叛的理由。
原来是被逼的。
被一个功参造化的道门大真人逼到了走投无路,只能铤而走险背叛了大焱朝廷。
即便不可能每个人都相信素不相识的书生说得这一通话就是真相,但是有这么一席话已经进入了他们的耳朵里面,填补了某些事情的空白之处,便是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在以后的某一刻。
可能是从其他地方再听到能够相互佐证的其他说法,也可能只是迟迟也没有能够证伪的证据便越想越觉得就该是这么回事。
于是种子便会生根发芽,然后再次成为谈资,经过口口相传,继续传播下去。
“胡说八……”
年轻气盛的少侠叶一夔拍桌欲起。
不过他没能站起来。
徐年轻轻伸手往下一压,摇了摇头:“闲言碎语而已,叶兄没必要与他动手,给自己添堵。”
叶一夔坐了下来,但是有些气不过:“难道就任由他胡说八道传播谣言,诋毁徐兄?”
当然不是任由书生胡说八道。
不让叶一夔动手,不代表徐年自己不出手。
就像是之前偶然遇到的有个在徐府担任护卫的老爹的半醉汉子,胡乱说话总要吃些苦头。
何霄瞥着书生,拿着筷子冲着一盘白灼菜心虚点两下,暗示这书生不过是一盘小菜,不重要,摇了摇头说道:“当然不能就这样任由别人坏了徐兄的名声。”
“只是叶兄你这会儿站起来嚷嚷几句他是在胡说八道,甚至是把他揍成猪头,然后能怎么办?”
“是你能拿出证据证明那书生在信口雌黄,还是凭借着你叶少侠的名声足以让在座众人相信你说得是真话?”
叶一夔一时语塞。
确实。
他可以冲出来把那书生狠狠揍上一顿,但是然后又能怎么办呢?
他虽然在江湖之上略有薄名,但这点名声显然不足以让在座食客都相信他,说不定还会被认为是在捂上书生的嘴,适得其反。
陈宪虎捏着酒杯,斜着眼睛瞧着那位还在声情并茂控诉着徐大真人不孝行径的书生,他若有所思说道:“只是一张嘴而已,可能是奉命行事,也可能类似于他自己所说的,心里有公义被人利用了。”
“但这都不是关键。”
“关键是要堵上源头,没有源头这些缺少凭据的闲言碎语很快就会散去了,不然京城里大大小小百姓聚集的酒楼饭馆里面何止千百张嘴,我们总不可能把这些嘴全都给堵上。”
诸葛台一只手握着折扇,轻轻敲打着另一只手的掌心,轻声说道:“我听说了这些流言后便已经留意了,如果徐兄不介意我插手其中,可否把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办?”
徐年自是不介意,微微颔首:“那就有劳诸葛兄了,不过若有危险,诸葛兄也不必强来,自保为上。”
诸葛台点头应下,上次徐年可是帮他报了大仇,这次也算是找到机会为徐兄出一份力气了,笑着说到:“徐兄放心,我向来是量力而行,不会不知好歹。”
其实陈宪虎原本是想说他来查,不过看诸葛台已经揽了下来,便不必再吭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