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陆朝歌留在了主卧睡。他小心翼翼搂着我睡不肯放手,仿佛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似得。睡梦中他一直在无意识地颤抖,想必还在为叶玉秋的事儿介怀。
而我没有睡着,静静靠在他怀里,想着我们的过去,现在,和将来。
我们两个的内心是及其孤独的,因为自小没有得到真正的疼爱,长大了过后把自己武装成裹满利刺的人,总是冷冰冰的,在哪儿都不太受欢迎。
有人说我们高冷,其实他们从不晓得,想我们这样的人,你给一分好,我便还你十分。之所以那样冷漠,不过是自我防范的一种本能罢了。
习惯,大概是人生中最难改正的东西了。
我想,陆朝歌内心深处对叶玉秋是抱有几分尊重的,否则他不会这样自责。可是,但凡有我的存在,他们母子便不可能的和谐相处,毕竟那女人十分厌恶我。
我记得昨天她走的时候看到,那眼神充斥着浓浓杀机,把我吓到了。她不是没杀过人,想除掉我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所以我有些忌惮她。
我在纠结,是否要离开这儿。
除却叶玉秋不说,还有和陆朝歌名正言顺的薛凯莉。她对我而言并非敌人,相对来说她还算大度,至少没有找我歇斯底里地开撕,虽然她有着充分的理由。
我不管她和陆朝歌之间有着什么样的协议,但于情于理,我都不应该以这样的方式存在这关系中。
可是真要离开,我又做得到吗?还有念念,她太喜欢陆朝歌了,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爸爸,夜里也会缠着他讲故事,或者唱催眠曲,这是她在我面前从不要求的。
我胡思乱想到了后半夜才睡着,所以一觉就睡到了大中午,拉开窗幔时太阳都出来了。念念都被陆朝歌带去康复中心了,楼上一个人都没有。
我洗漱好下楼时,竟意外地看到了薛凯莉坐在客厅里,静静看着书,优雅又大方。不可否认,她是一个漂亮张扬的女人,眉宇间那几分淡定从容是她的自信带给她的。
她听到我下楼抬头一望,冲我莞尔一笑,“裴小姐你醒啦,睡好了吗?”
“嗯,睡好了,你来很久了吗?莲嫂怎么没把我叫醒呢?”我很惊讶,她居然会在这儿等我醒来,这得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才能做到?
“是我让莲嫂不要喊你的,听说你身体受伤了,有一个好的睡眠也利于身体恢复。”
“谢谢你!”我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才笑问道:“你是来找我的?有什么事吗?”
“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就是过来看看你。既然你是朝歌最好的朋友,那也等于是我的朋友,看看你是应该的。”
薛凯莉不卑不亢的话既显得关切,又宣示了她未婚妻的绝对地位,令我无地自容。我除了尴尬地说声谢谢之外,竟找不到一句话来掩饰一下内心的惶恐。
顿了顿,她又道:“对了,还没有正式给你介绍一下我自己呢,我是香港人,叫薛凯莉,亲人们都叫我Kelly。我读书很多年刚毕业,还没正式参加工作呢。”
“我叫裴丹青,很高兴认识你!”
我现在体会到了当小三儿的窘迫,尤其是当遇到一个十分大度又很有气场的女人,直接就被踩到了地狱里去。
在薛凯莉面前,我没有任何的自信和颜面。
她跟我握了一下手,又道:“我很早就听朝歌提过你,你们俩认识很久很久了对吧?真羡慕他有你这样的好朋友。我读书的时候家教很严,父母不让我交异性的朋友,所以到现在能数得上来的朋友都没有几个。”
所以,我是家教不严才交异性朋友?
这话听着特别的刺耳,可我居然无法去反驳薛凯莉,因为曾经我是校霸,是小太妹,本就是别人眼中缺少父母管教的孩子。而我身边的朋友确实大都是男生,因为号令一帮男人比号令一帮女人要霸气多了。
我没有再跟薛凯莉深聊下去,让莲嫂给她煮了一杯咖啡,她端着汲了一口,接着就开始跟我大谈咖啡文化。
从普通的速溶咖啡说到了比较名贵的猫屎咖啡,简直滔滔不绝。最后她还很热情地问我,有没有喝过猫屎咖啡,没喝过的话回头让人是送一些给我。
我听着但笑不语,等她期间歇气的时候才道:“薛小姐,我不爱喝咖啡,谢谢你的好意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请你吃个午饭好吗?以前我和朝歌经常去的一家川西文化主题餐厅,我猜你一定会喜欢上的。”
“喔,那好啊!”她很爽快地答应了。
“那你等我换个衣服,马上就下来!”
我化妆了,就为了跟薛凯莉走在一块儿不掉份儿。想想我也是很可悲的,眼下我最拿得出手的东西恐怕就是这张脸了,所以把自己打扮得很精致,这心思也是没谁了
所谓的川西文化主题餐厅,其实就是集麻辣小火锅、烧烤为一体的川菜馆。方才薛凯莉一直在我面前展现她的优越感,那么我也来一茬好了。
有句话叫什么,来而不往非礼也!
小火锅一上桌,我就给她说起了火锅的由来,从南扯到北,再扯到东西,从佐料说到配料,再说到食材。从精品鹅肠说到猪肥肠,从兔腰说到猪脑,最后她吓得一张脸煞白吃不下去了。
我很好心地捞了一个煮好的猪脑给她,她纠结半天吃了一点儿下去,结果干呕了几下没忍住,立即起身冲向了洗手间。
我微眯起眸子盯着她狼狈的背影,心里完全没有报复的快感,厌恶极了自己。我凭什么去捉弄别人呢,明明是我介入了她和陆朝歌之间,明明就是我的不对。
薛凯莉回来的时候,眼底还有没擦干的泪光,可能真吐了。
我忙道:“对不起薛小姐,我不晓得你不能吃这些东西,所以就……以前这都是朝歌最喜欢的东西,我以为你也会喜欢,毕竟你们俩……”我真为自己的虚伪感到恶寒,可我控制不住自己。
她一愣,笑了笑又坐下了,“我只是胃不舒服,并不是这东西不好吃,我觉得挺好吃的。服务员,麻烦你再给我们两盘这个东西……”她指着面前白森森的猪脑,眼底泛起了战斗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