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后睨了眼,看到了薛安然那一身丧气的黑袍和她凌厉的眼睛,果真是鬼魅,神不知鬼不觉的。
“走!”她把我推搡着走了出去,走到了距离陆朝歌和薛默琛不远的地方,“陆朝歌,放了他,否则我就把这女人杀了!”
陆朝歌可能也没打算把薛默琛打死,就松开了手,但他气不过,抬手又补了一拳头。薛安然怒不可遏地瞪着他,却也没有冲过去阻止。
薛默琛在地上摸索着把眼镜找到戴上,慢慢爬了起来,竟还能走。
我想陆朝歌是手下留情了的,否则依照他那毒辣的身手,薛默琛不死肯定也只剩下半条命了。
“你……认识我?”薛默琛颤巍巍地走到薛安然面前,很狐疑地看着他,他居然没有把自己的女儿认出来。
薛安然冷冷盯着他,并没有相认,冷呲了声,“你还不走是等着挨打么?”
“大恩不言谢,下次有机会遇到姑娘,一定盛情款待!”
薛默琛离开的时候,薛安然转头看了眼他的背影,眸光里生出了几分悲凉和无奈。这个时候的她,身上戾气全无,好像忽然温柔了许多。
但这是错觉!
很快,她回过神来,忽然一把抓住了我头发,拼命往后扯,迫使我昂起了头。“陆朝歌,他好歹也是我父亲,你也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能这样下黑手呢?”
“他能活着,我就已经手下留情了!”陆朝歌走了过来,伸手捏住了薛安然的手腕,“安然,你一定要记住,你怎样伤害我都可以,却万万不可以伤害我的女人和孩子。”
随后,薛安然缓缓松开了我的头发,我霍然转过头,看到她脸涨得通红,齿关也咬得紧紧的。刚才那只拽我头发的手,在不停地打哆嗦。
她捏了捏手腕,怒视着陆朝歌吼道,“陆朝歌,你对得起我吗?当年如果不是我你活得下来,逃得出那个地方吗?呵呵,你的女人和孩子,曾经你不也说我是你女人吗?你保护我了吗?”
薛安然说着走到陆朝歌面前,十分讥讽地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冷笑道:“我觉得,这世上任何一个有利用价值的女人站在你面前,你都会在她身上贴着你女人的标签,我讲得对么?”
陆朝歌沉默不语,但脸上尽是阴霾,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寒得要滴出血来。许久,他从兜里拿出了一个塑胶袋封好的磁盘递给了薛安然。
“安然,这是你要的东西。我欠你的所有都还清了,以后最好老死不相往来!”然后他拉过我顺了顺我被薛安然拽乱的头发,牵着我走开了。
刚走到门口,后面薛安然就怒不可遏地大喊了起来,“陆朝歌,你以为一条命就这个东西能换回来吗?你看看我的脸,在看看我的身体,你这辈子能还得清吗?”
我一怔,连忙回头,看到薛安然狠狠拉下了她的面纱,以及罩在她身上的那身黑袍。于是她半裸着了,只穿了一条黑色的内裤。
纵使顶楼的灯光很微弱,我也看清楚了她身上那条可怕的疤痕,一直从右肩的地方顺着胸口衍伸到左肋的地方,仿佛一条长长的蜈蚣似得,而她的右胸好像比左胸小很多。
她的脸更无法形容,左脸完好无损,可右脸却像被什么咬了块肉似得,深陷下去了一个不小的坑,瞧着左右脸完全不对称,很是惊悚。怪不得那天我看到她的脸很奇怪,原来是少了一块肉。
陆朝歌也狐疑地转回头了,看到薛安然时变得张口结舌。他折回去几步,但又顿住了,死死盯着她身上那条可怕的疤痕,负于身侧的双手下意识紧握成拳。
“安然你……你怎么……”
“看到了吗?这就是我助你离开的代价,你看到了吗?我的脸,我的身体,永远都是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还想说还清了?你还得清吗陆朝歌?”薛安然豁出去了似得,还朝着陆朝歌走了几步,“你看仔细,这都是因为你。”
陆朝歌紧绷着脸不讲话,可我看得出他特别愧疚,刚才还坚决地说老死不相往来,现在他肯定做不到了。
我不知道他和薛安然之间曾经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清楚知道,她孤注一掷的做法戳到他软肋了。
我忽然想起了鹰说的话,他说薛安然的心机不是陆朝歌能比得上的。果不其然,她够心机,够狠,狠到能够把自己的最不堪的东西当成工具来对付人。
我对薛安然产生了恐惧,特别强烈的恐惧!
“怎么,不是说老死不相往来吗?怎么不走了呢?”薛安然又重新套上衣服,以胜利者的姿态走向了陆朝歌,脸上的笑十分张狂,“你用五年的时间逃离了那个地方,而我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承受这种畸形的痛苦,陆朝歌,你的良心过得去吗?如果不是我,你还能堂而皇之地在我面前搂这个女人吗?”
“薛安然,你不要在朝歌面前卖惨,不要口口声声说你为他付出多少,谁知道你这些伤怎么来的。”
我肯定事实不是我们看到的这样,可我无法反驳薛安然,所以为陆朝歌辩驳的底气也不足。
她眸光一寒转向了我,怒不可遏,“卖惨?裴小姐,你这心思是有多恶毒,居然觉得我在卖惨?那你把自己弄成这个鬼样子来卖惨试试,看这世上有多少人来同情你。”
“……”
我竟无言以对,被她堵得一句话都讲不出来。确实她讲的对,这个世界是无情的,冷漠的,悲惨的人千千万万,谁又有那么多的同情心来同情弱者?
我狼狈不堪,脸上仿佛挨了几巴掌似得火辣辣。即使我明白这其中有猫腻,却也无法在这种情况下去反驳薛安然,因为她是为了陆朝歌才这样的。
陆朝歌见状牵起了我的手,斜睨了薛安然一眼,道:“安然,我们俩的事就我们俩解决,不要波及无辜。我还是那句话,你把我怎么样都可以,但别伤害我的女人和孩子。”
“那我让你去死你会吗?让你娶凯莉你会吗?”
“安然,你别太过分了。我确实欠你很多很多,但我不是你的傀儡,更不可能为了你盲目地去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顿了顿,他又补了句,“你好自为之吧,我不希望走到最后,我们依然是两败俱伤!”
“陆朝歌,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我随时等你来报复我!”
而后,陆朝歌拉着我走了,他再没有因为薛安然的咆哮回过头。我走到楼梯边时都能听到她那凄厉的尖叫,是无奈,是绝望,还是别的。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