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朝歌再一次出现,是第三天的早上,穿着黑色牛仔裤,配的是黑白格子衬衫。我鲜少见他如此休闲的装扮,硬净的五官中多了几分洒脱。
从他眸光中我确定,这是他本人。
感觉很久没看到他似得,我居然有些小小的激动,我很惊讶自己还有这种心理反应。明明感觉都已经把他当成陌生人了,却还是会心悸。
“你怎么来了?”还是我主动打招呼的,深怕他忽然间不见了一样。
“今天天气好,来看看你和孩子,顺便带你们去迪士尼转转。”顿了顿,他又瞥向了我的脚,“脚能走了吗?程峰带过来的补品有没有效果?”
“已经不碍事了。”
原来那箱口服液是他让程峰带过来的,我还以为是慕少卿开的药,就乖乖地吃下去了,效果确实不错。
“那收拾收拾,咱们这就去玩吧?”陆朝歌看上去很着急的样子。
我蹙了蹙眉,道:“非得是今天吗?”
昨天下午我接到了bFA award亚太区负责人的电话,让我尽快把参赛作品呈递上去。我初稿已经完成,只需要精修一下即可,所以不是特别想去。
现在我已经在待业状态,再不努力年复一年地这样靠着陆朝歌给我的财产生活下去,我自己也会产生恐慌感的。万一哪一天他无法依靠了,我和孩子们又该何去何从?
当然这是最糟糕的可能,兴许这辈子也不会发生,只是我这防范于未然的心态得有。
陆朝歌迟疑了下,道:“我马上要走了,只有三天时间陪你们,所以想带你和孩子去迪士尼看看。你那年生日不是说想到迪士尼去看看吗,这么多年也没有陪你去。”
“走了?你要去哪儿?”怎么觉得,他好像是专程来跟我告别似得,不,他的神态看起来像是诀别。于是我又道,“你是不是要去tEm打比赛了?”
他点点头,道:“比赛已经推迟了很长时间,这次不会再更改了。”
“噢!”
时间过了这么久,我都以为这比赛已经取消了,谁料是我想多了。是生死战,我记得阿晗跟我说过,是陆朝歌用生死战才换得了他的自由。
那么……他是凶多吉少?
“你会死吗?”
我盯着他眼睛道,问得很平静,心头却风起云涌,跟刀割一样。哪怕跟他离了婚,哪怕对他的爱已经在慢慢变质,那我也不希望他死去。
他拧了下眉,才道:“不会!”
如此言不由衷,如此没有斗志,他是怎么了?
我伸手过去拽了他的手,吓得连忙又松开了。这么冷,像一块冰似得。记得雪狼说过,只有身体各个机能都出现了问题,才会有这种状况出现。
所以……
“你是不是生病了?你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了?”
“傻瓜,你哪儿来的这种想法?”他忽然笑了,轮廓分明的五官像瞬间抹了颜色,生动无比。他还伸手来捏我的脸,满眼的柔情万种。
可我依然不信,“那你的体温怎么这么低?”
“都说了感冒了,吃了点药就这样了,过些日子就好了。”顿了顿,他又催我,“你赶快去收拾东西准备出发,我去看念念在做什么。”
我拗不过陆朝歌的坚持,答应跟他去迪士尼乐园了。还带上了宸宸,小家伙已经快五个月了,胖乎乎的见人就笑,跟一尊弥勒佛似得。
程峰和赵春玉也跟了过去,他们在后面一辆车上。感觉这次游玩排场好大,我有种莫名的不安,总感觉这是陆朝歌在用最后的生命时光陪我。
香港迪士尼乐园位于新界大屿山,占地126公顷,据说是亚洲第二座迪斯尼乐园,也算蛮出名了。
我对迪士尼产生向往是因为自小父母就没带我出去玩,他们一直很忙,没时间。即使有时间,也只是带裴越一个人出去,我就是守家那个。
所以跟陆朝歌在一起过后,他问我平生最大的愿望是做什么,我说去一趟迪士尼乐园玩。因为印象中这是最大最好玩的乐园,没有之一。
现在如愿以偿,我却好像没有那么期待了。倒是念念跟打鸡血似得,一个劲地给还听不懂话的宸宸说,“弟弟,等会儿姐姐带你去看米老鼠哦,还有唐老鸭……”
她讲得眉飞色舞,我都不晓得她哪儿来的词汇量,跟一个小大人似得。糖豆乖巧地靠在她怀中,眨巴着着黑曜石般的眼珠子看着她,我感觉它像极了一个低调的武林盟主,能号令江湖。
唉,明明是很欢乐的出行,可我心里却沉重得跟上坟似得,高兴不起来。
念念跟弟弟讲完话过后,站起来勾住了陆朝歌的脖子,脆生生道:“爸爸,你以后每年都带我们去迪士尼去好不好?”
不晓得陆朝歌听到这话是怎么了,车子忽然失控往右冲了好远。他一脚把车刹死在路边,转头轻轻捏了捏念念的小脸,笑道:“好啊,以后经常带你们去!”
我无言地看了他一眼,敛下眸子抱紧了宸宸。方才车子失控不是没原因的,我太懂他了,他眼底的无措我不是没瞧见,所以他连这个承诺都做不到了么?
“青青,前面就是迪士尼乐园了,你们在门口等我,我把车停了就过来。这里面有观光小车,我们等会坐那个车。”再次启动车辆后,陆朝歌如是跟我道。
“嗯!”
我轻轻应了声,不自觉地长叹了声,他转头睨了我一眼,默默把车停在了迪士尼乐园的大门口。程峰他们开得慢一些,人还没有到,我就带着念念和宸宸先过去了。
不过我好奇的是,游乐场里似乎没有太多人,都是些工作人员在里面走来走去。
“我担心你们玩得不尽兴,就把这儿清场了。”陆朝歌走过来云淡风轻地道,又指了指这看上去神秘莫测的乐园,“两天时间,我们可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然后呢?你有可能永远都无法陪孩子们玩了对么?”
他可真舍得下血本,为了陪我们还把这儿包场了,我不晓得迪士尼一天营业额是多少,但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他这么挥霍实在太傻了。
但我已经管不了他了,不,好像也从来没管过。
他垂下眸子,浅笑道:“傻瓜,你这是在诅咒我吗?”
我瞥了一眼,没再二话,抱着宸宸牵着念念往检票口走了过去。但尚未进去,我就瞧见一个穿着黑袍戴着半面纱的女人站在进口处的大广场上,目测这不是薛安然。
我下意识往后看了眼陆朝歌,他脸色没变,但眼神却有些不对劲,好像阴鸷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