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七这天,秦灵素死了,据说是全身器官衰竭而死,骨灰被送回了秦家大宅子里。依照秦家历来的传统,是必须要给她举行葬礼的。
秦家长辈死去是大事,所有族人都必须参加葬礼,当然某种意义上也包括陆朝歌。秦漠飞和沈欢颜亲自来别墅找我们,说无论如何都要去参加葬礼,这是规矩。
陆朝歌依然严词厉色拒绝了,气得秦漠飞一张脸铁青。其实我明白陆朝歌对秦漠飞的反感皆因Yama而起,我估摸这辈子他都无法释怀了。
沈欢颜让我劝劝,但我摇摇头说实在是爱莫能助。在这种事情上,陆朝歌也不会听我的,否则他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儿何必瞒着我。
两人碰了一鼻子灰,离开时那背影落寞到不行。
我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就尝试着想跟陆朝歌沟通一下。然而我还没开口他就制止了我,“青青,如果你也劝我回秦家,那真的不用了,我不会回去的。秦家与我们而言,早已经不是归属了。”
“好,那就不归吧,只要你喜欢,我们的子孙们世世代代都姓陆。毕竟陆家给了你养育之恩,而秦家的人带给你的只是伤害,对吗?”
“……”他怔住了,瞥我一眼不讲话了。
我又道:“你可以权衡一下,秦大哥有没有对你好过,有多好,能不能够让你抵消一些恨。你自然可以恨他入骨,那么宸宸呢,念念呢?你别忘记了念念如今还在秦家呢。”
“青青,Yama是我胞兄。”
“可你也知道他是故意引秦大哥杀了他的。朝歌,要不要回秦家是你和孩子们的事情,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好了,我知道了,你别想太多。”他说着揉了揉我发丝,把我搂入了怀中,我感觉他的体温更加低了。“青青,你说要是有一个只有我们俩的世界该多好,没有朋友,亲人和孩子,只有我们两个人。”
“为什么这样想?”
“就是觉得这辈子欠你太多了,多到我恨不能把自己挫骨扬灰。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对你好。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最想要我给你什么?”
如果是以前,我会斩钉切铁告诉他,我想要一个婚礼。可现在不同了,我只想他陪我久一点,不要在我年华正茂的时候就离我而去了。
“我可以不回答吗?”
“一定要说!”
“那,在我的有生之年,你都要陪我。”
他愣了下,随即莞尔一笑,“傻瓜,我说的又不是这个,我是说……”
“你要反悔么?还是你根本做不到了?”我死死盯着他眼睛,不让他错开话题。
“青青,我……”
“你又犯病了对吗?而且是必死的那种病对不对?朝歌,你一直在瞒着我,从来都是在瞒着我,你有没有这样子如果你哪一天走了,我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你让我怎么去面对,去接受?”
“青青,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也没有那么糟糕。”
陆朝歌言不由衷地解释道,都不敢正眼看我。跟了他那么多年,我哪能不晓得他的心思,他比我还不会撒谎,尤其在面对自己最不愿意欺骗的人面前,很容易露陷。
看他这样我忽然就红了眼圈,把头搁在了他怀中哽咽道:“其实我是恨Yama的,他虽然放过你没有拿你的器官续命,可他生生让你从一个健健康康的身体变成了这样子。”
“别难过,我不会有事的,我运气一向都很好,之前死了那么多次不也活过来了吗?”陆朝歌勾起我的脸用指腹抹去了滚下来的泪滴,一脸伤怀。
于是我哭得更厉害了,我们俩对此事都心知肚明,可他却还在努力骗我。我不晓得他是把我当成了温室的花,还是当成了陌生人。
夜里我又听到陆朝歌在书房讲电话,应该是秦漠飞打来的,他讲话的语气特别冷。与此同时,沈欢颜也发信息给我了,还是希望我们去参加秦灵素的葬礼。
我思来想去,准备再劝劝陆朝歌,就来到了书房外,正听得他说“好,只此一次,往后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了。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不用你费心了。”
所以我没再进去了,又悄悄回了屋,他不一会儿就过来了,跟我说答应了秦漠飞的要求去参加秦灵素的葬礼。我点了点头,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主要是陪衬。
他坐在梳妆台边沉默了许久,道:“青青,年后等你空了,我们再举行一次婚礼好吗?”
我心一悸,惊愕地看了他一眼,“你,你说什么?”
“我们再举行一次婚礼,你的名字还没写在我的户口本上呢。”
再嫁给他……
我忽然间怎么就那么害怕呢,第一次结婚的阴影至今还在我心里。上次临阵脱逃的是我,这次会不会是他了?
“容我想想吧,我觉得现在这样相处得挺好的。”
“不着急,还有好些天呢。”他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起身就走出去了。可还没走到门口我就看到他身子剧烈晃了下,亏得他扶着门框才稳住。
我忙跑过去扶住了他,探头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的手下意识地拂过唇角,那掌心里似乎有一缕血迹。我懵了,连忙一把拽过他的手摊开,果真是血。
我愣住了,怔怔看着那一缕殷红的血不知所措。“这就是你跟我说的没事?你竟然跟我说没事,朝歌,这是没事吗?”
“青青,对不起。”
我怒了,冲陆朝歌大吼,“对不起有什么用啊?这辈子你跟我说了很多个对不起,我发现你说这三个字就像是放屁一样没所谓,你从没考虑过我们的感受。”
我心里剧烈狂跳着,特别的慌张。我怕陆朝歌忽然间就死了,怕这世上就剩下了我和孩子们相依为命,我怕……
都怪那该死的薛宝欣,若非是她毁掉了两袋干细胞,陆朝歌至少还能撑很长时间。或许雪狼也会从那其中找到新的根治的办法,或许会发生奇迹。
我心头忽然间升起了一股恨意,特别想要把那女人给挫骨扬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