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山城,天下最富庶之城。取自珠宝堆砌成山之意,本是一个美好象征,却因为一场鲛人的捕猎而变得名副其实。
这里街道两边都是轻巧而高挑的小楼,装饰着琉璃金粉,翠羽和贝壳宝石。檐角是一串一串金铃铛,在风中轻轻作响。
街道是平整的幽方岩铺成的,一色的黑笔直延伸到肉眼不能及的地方。
往来的贵族乘坐着高高的象车,车上装饰着精美的刺绣和流苏,象身上也挂着象征高贵身份的金链和珍珠。
街边的商铺琳琅满目,药材,矿石,珠宝,绸缎,香料,瓷器……这个天下最富庶的城汇聚了最丰富的货物。
往来的女郎都是穿着窄袖的,层层叠叠的纱裙摞到脚面,露出精致的绣鞋,她们往往带着珍珠或黄金做的面帘,结伴而行。
贩花的女孩一跳一跳挎着篮子,巨硕而艳丽的蓝蝶花占的满满的,浓丽的色彩仿佛即将溢出。
真是个奢靡的地方。
牵着马的白衣青年如是想。
白衣青年面容英俊,斜眉入鬓,眼睛却长得不似凌厉,他的眼角微微下垂,总有几分和气。他穿着古怪,一身白色劲装外又套了一件宽大的斜袍,一只手掩在广袖,一只手又绑着护臂牵着马。腰间插着一根长长的青绿玉箫,形式古朴。
如果有人懂行,就会知道这是北邑碧铜司的装束,宽袍以敬,窄袖以工。敬万千器,操细致工,向来是碧铜司的训诫。
碧铜司,北邑国君所建。从第一铲散发火红的流火岩被发掘出来被北邑国第一铸造师祝骊铸造成烽刀开始,北邑就已经成为这片大陆的无冕之王。因为烽刀,这种带着高温的奇妙矿石铸造的兵器,它带着火一样的温度,可以轻易划破敌人的铠甲,从而无往不胜。
北邑于是尝到了武器所带来的甜头,北邑国君下令斥重金兴办碧铜司,广纳天下铸造精英,无数铸造大师闻名而至,为北邑造下能纵横无阻的银翼战车、浇灌田地的水仕女以及各种珍奇的刀剑武器……
而这位白衣青年就是碧铜司最年轻的白袍铸剑大师,微巳。这次来珠山城购买铸剑用的珍奇材料。
白日的珠山城尽管琳琅满目,却始终没有微巳想要的东西,他只是在闲逛着等夜幕降临。
而夜晚的珠山城商道,叫做宝市。
宝市上,有各国盗墓贼偷来的随葬品,铸造大师们私自流传贩卖的兵器和工具,来自遥远沙漠的秘药,汉昭的药材和宝贝书籍,各地的珍奇异兽,以及,鲛人。
拿来贩卖的鲛人多数都是奴隶主压榨不出剩余价值的,只剩一副好皮囊。尽管如此,因为其特有的美貌,还是价值连城,令许多人为之向往。
微巳对耳边嘈杂的叫卖丝毫没有兴趣。
正在此时,前方人头涌动,一声锣响,一场拍卖即将开始。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干干净净的小鲛人,小女孩,已经教的会人语,泡过药水可以走路,身上没伤没疤,彻彻底底小美人胚子了啊!”一身短打的大奴隶主正在贩卖笼子里一个小鲛人,她散乱的头发已经被简单束起,穿上了浅色的柔质衣衫,清洗干净,待价而沽。这个小鲛人就是襄离。
微巳好奇的停下脚步,看着这场拍卖。
大奴隶主凶横的脸上笑容满面。
“好!一千金!这位老板有眼光,大家都看一看啊,幼年小鲛人啊!”
“两千!”
“这位老板出两千金!”
“两千五!”
人声喧闹,沸反盈天,灯火辉煌下,小鲛人只是睁大了眼睛,眼睛里有几分恍惚,面对自己前途未卜的命运,她终归也是害怕的。
“我出五千。”微巳拨开人群,从行囊掏出一袋黄金,灯火下,袋子上精美刺绣闪闪发光。
大奴隶主脸上的横肉都抖出了和蔼,“五千一次!五千两次!五千三次!”
“成交!这位小鲛从此属于这位公子!”大奴隶主笑眯眯的拉过微巳,把他领到笼子门前。
听到交易就此结束,人们见没了机会,人群已经三三两两散去,微巳走到笼子前,蹲在襄离的面前,眼睛弯弯,逗着这个小鲛人:“听说已经通人语,叫一声大哥哥来听听。”
衣冠败类。
襄离如是想,她气沉丹田:“走开啊!老男人!”
空气瞬间凝结。
还不到二十岁的北邑最年轻铸造师微巳:“……”
生怕生意吹了的大奴隶主:“……”
微巳缓和了一下复杂的心情,尽力保持和气不减,他把黄金倒到桌子上,顿时间满桌辉煌,他冲着笼子弯了弯眼,笑道:“很有趣,开锁吧老板,这个有趣的小鲛人,我要了。”
就这样,被奴隶主嫌弃的年幼小鲛人襄离跟着伟大的北邑铸剑师离开了这个水深火热的痛苦之地。
宝市的街道投下一大一小两个影子。
“你为什么叫我老男人啊?”
“我母亲说了,你们买鲛人都是回家当媳妇的。”
“可是我不老啊。”
“可你比我大那么多!还要我当媳妇!”
微巳憋着笑:“不是啊,我不是买你回家当媳妇,我是买你回家下油锅,鲛人肉也不知道什么滋味,你说是红烧还是清蒸呢?还是说拿你包饺子?”
襄离扁了扁嘴,在嫁给“老男人”和被吃之间挣扎了一下,挣扎而憋屈的说:“相公你不要吃我!”
微巳此时彻底憋不住了,发出一阵爆笑:“哈哈哈。”
他一把抱起这个有趣的小鲛人,举的高高的,“放心好了,我不吃鲛人,来,叫师父呀!”
襄离蓦的被举起,且是第一次被以这种没有恶意且贴近的姿态,听到他的话微微发愣,激动的耳尖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