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年前,还魂蛭草是个臭名昭着的东西,在神目大陆引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它的诞生,本来自于一个意外。
汉昭人崇生畏死,认为生是希望和光明,而死亡则意味着消弭与黑暗。也正因如此,接生婆与殡葬师所受到的待遇完全不同。
殡葬师在人们的眼中,都是晦气倒霉的,路上看到都恨不能绕着走,更没人愿意与之为邻。
可是人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又不能因为你觉得晦气就不会死,所以殡葬师也是不可或缺的。便有那些有钱的贵族老爷,在荒郊野外置办一个庄子,养着一批或残疾畸形,或相貌丑陋......反正注定这辈子娶不到老婆的年轻人在那里住着,以后他们也会成为殡葬师。
无亲无眷,这就已经基本写好了他们可怜悲惨的一生。
但世事总有例外,秦朗住在茂岭乱葬岗,是一名殡葬师,负责十里八乡死人的安葬。
他性情憨厚,样貌也不赖,可惜就是天生跛足,家里又穷,便当了这人人嫌弃不愿沾手的殡葬师。他甚是有自知之明,从来也没有做过老婆梦,可上天却给了他一个惊喜。
那天他扛着锄头正在山上种树,头顶太阳高照晒得大汗淋漓,脸上流下来的汗水糊得眼睛都睁不开。
迷蒙之中,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位红衣女子。
大红衣袍配绣裙,金灿灿的璎珞臂钏挂了满身,高盘的发髻上装点着珍珠和翠玉——她是一位新娘。
确切的来说,她是一个逃婚的新娘
因为没有一位新娘会跑到这荒郊野岭的乱葬岗,还形容如此的狼狈不堪。
她的头发是凌乱的,好几样饰物在奔跑中已经不知道丢在哪里。她还跑丢了一只鞋子,露出了洁白如玉的一只脚,脚上被荆棘划伤了几道浅浅的口子,还沾了泥土,此时正因为害羞而半缩在了裙子里。
可纵然如此,她还是仙女一般的美丽。这样的女子,对于秦朗而言从来都是高不可攀的,他没有多想半跪下来,用自己的手和衣摆,擦干净了她的脚。
他低头虔诚的擦拭着,不带有一丝邪念,仿佛他擦拭的不是什么年轻貌美的女子玉足,而是神像雕塑的一部分。
女子愣了一下,却见秦朗抬起头来,认真的问她,“小姐,您要下山吗?小人可以背您下去。”
女子生来富贵,为了逃婚跑这许多路已经十分艰难。
现在头顶的太阳高高挂着,可是不多时,天色就要黑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独自在山里,恐怕只有给野狼饱腹的份。
点了点头,她答应了下来。
秦朗矮下-身,虔诚的背起她。
她心中一清二楚,会出现在乱葬岗这样的地方,只会是殡葬师。
多么可笑,一个低贱的人,现在正背着高高在上的药王世家大小姐。
他身上还有劳作之后的汗味,混杂着泥土的腥气......可是这一切却并不让她反感。
女子微微勾起唇角,想到了一个逃避婚姻的好办法。
她是药王世家百年不遇的天才,可以种植培育许多绝世罕见的药草,如果嫁了人,她就会被禁锢自由,成为金丝笼里的阔太太,再也不能抛头露面做自己喜欢的事。
尽管她今天狠了狠心,决定逃婚,但是她却又后悔了,因为没有家里的药田和仆人,她没办法做很多事,她必须依赖哪些东西,她得回去。
可回去就代表要嫁人......
如果,她被最低贱的殡葬师玷污的会怎么样?会被爱好面子的家族放弃婚约,从此秘而不宣的锁在家里吧......
她有了一个疯狂的主意。
想也知道,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朴实憨厚又自卑无比的殡葬师,怎能抵抗得住一位风华茂丽女子的投怀送抱?
她穿着嫁衣,盛妆浓艳,哀求又凄楚说道:帮帮我......
秦朗迷惑了,这是不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
于是一切都理所当然。
他对这个从天而降的妻子如珠如宝,知道她喜欢栽培药草,便在乱葬岗边开辟了一大片土地作为药田给她侍弄。
可是药草哪里是那么好种植的呢?
许多举世无双的药草娇贵无比,多浇一点水都不行,更有的要避光,有的要上好的药汁作为肥料......
这一切的一切,只有家族中的药田可以满足她啊!
蛇虫鼠蚁遍地跑,枯枝烂叶堆满院,这里能种出来什么呢?
蘑菇,只有蘑菇!
她忿忿不平地扔下手里的水瓢,跑回了屋里。
她受不了了,这里没得吃没得住,连草药都种不好,她是疯了才会选择跟这个跛足殡葬师在一起。
她给家里写了一封信,信上说道她不是要逃婚,而是被绑架。她被一个无-耻的殡葬师绑走了,还被他强迫,希望家人赶紧来救自己。
她甚至把这封信就交给了那个老实憨厚的年轻人,让他送给自己家人。
她笑得温柔,“我们在一起了。总应该告诉我的家人。”
秦朗不识字,更没怀疑过她的心思,傻乎乎的帮她把信送了回去。
女子永远也不知道,她吃的用的,永远是秦朗节省下来,能力之内能给她最好的。他不眠不休地为她开垦药田,只为了讨她欢心。
他这一封信送去,迎来的却是自己的死期。
药王世家十分愤怒,派了很多仆人来这里,他们接走了女子,然后对着这个无-耻之徒泄愤。
她就在人群的簇拥中,看着他挨打,脸上甚至带着解脱的表情。
殡葬师被打死了,死的很凄惨。
女子松了口气,心道终于摆脱了这个麻烦。她让人把他埋在了药田,把一切的证据都销毁掉,然后便跟着家人离去。
可秦朗却是死不瞑目的,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的一腔真心,只换来了这样的下场。
他以为的礼物光鲜亮丽,可是打开之后,为什么是如此腐朽的真相?
如果不爱,不愿意,为什么又把他当工具呢?
何况女子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把他的尸体埋在乱葬岗的药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