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碧影就这样落入了襄离的圈套。
“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要先让我洗个澡。”碧影压了压脸上的喜色说道。
“没问题。”襄离十分痛快地答应下来,毕竟就算她不说,他们这些人也要臭的受不了了。
鲛人沐浴虽然不用烧热水,却要用大量的香料。嗯……也不是所有的鲛人都这样,只是个别而已。
足足搓洗了两个时辰,碧影觉得若是化成原型,身上的鳞片恐怕都掉了一层。饶是如此,鼻端那股子臭味还是若有似无的萦绕不去,让人觉得好像总也洗不干净一样。
虽然说美人沐浴令人浮想联翩,可是若是美人洗两个时辰的早,再翘首以待,那脖子也得僵硬。
云翼在外头打了一个哈欠,抱怨似的嘟囔道,“你们女孩子就是麻烦,洗个澡都这么慢。”
此话一出,立即遭到了在场两个女孩子的死亡凝视。
“呵-呵,开玩笑开玩笑,女孩子还是要精致一点,洗的时间长那是应该的,应该的……”他十分识时务的改了口。
微巳也觉得情有可原,“且再等等。”
众人于是又等,两个时辰又过去了,却仍旧不见人出来。
“天啊,这要是洗澡,皮肯定都泡下来一层。”云翼对于女孩子能洗四个时辰澡这件事表示十分不可思议。
“谢谢,鲛人就是在水里泡一辈子,皮也不会掉的。”襄离翻了翻白眼,“不过这时间的确是又一点长……”
这个同族不会是在借着洗澡的功夫偷偷玩水吧?
云翼怪声怪气的说道,“这是一点长?”
微巳却是一直沉默着,眉心微蹙,好像在思索什么事。
“微巳,你在想什么?”襄离把手放在他面前晃了晃,吸引他的注意力。
微巳将那乱晃的物体一把抓住,幽幽说道,“鲛人……她是鲛人……”
“鲛人怎么了?”襄离歪头,有些不明所以。
云翼反应过来了,一拍大腿,“不好,浴房在溪流附近,因为考虑她一个女孩子不方便,我特地让人把里面的人都赶出来,保准里头连一个带把的都没有。”
他是受着君子教养长大的,虽然平日里没个正形,骨子里却还是守着一些风度。可是却没想到,他这么做虽然能最大限度的保证了碧影的清白,可是军营里大多数都是年轻气盛的青年人,换句话说,都是些带把的臭男人。
让男人们离开,无疑意味着碧影孤身一人。
若是她真的是什么秉性柔弱不堪的鲛人就罢了,料想她也没有这个胆量私自逃走。可是碧影是吗?她可是个能妖言惑众,挑起内斗,诬陷骗人不眨眼,连粪坑都敢跳的鲛人。
逃跑这种事,她肯定能干得出来。
“不好!”秋屏也知道不妙,霍然起身。
她走起路来风驰电掣,一眨眼就没了踪影。
“等等,等等我啊!”襄离提起裙子,连忙跟了上去。
四人到了浴房外,却是尴尬的愣在原地。
“进去……吗?”云翼结结巴巴的问道。
“进是肯定要进去的,不过……”襄离瞥了他一眼,眼中带着些嫌弃的意思。
她挥了挥手,“你就不用去了,跟微巳守在这里,我跟师姐进去就可以了。”
微巳默不作声,抬手敲了敲门。
他指骨清瘦有力,仿佛劲竹,敲在普通的轻质木板上,响声空洞悠远。
襄离:“……”哦,忘记了还有这种办法。
可是门内却没有任何回响。
微巳抬起手来,又敲了一遍。
仍旧毫无动静。
第三次过后,也无人应。他容色一肃,还没等众人说出“糟了,会不会人已经跑了”这句话的时候,便抬腿一踹。
他身量高,腿也是出奇的长。笔直匀称,却是一闪而过。
动作太快,大家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门已经开了。
微巳见三人齐齐看着自己,脸上还带着些惊愕,十分的不理解。
“你们看我做什么?还不快进去找人。”
襄离这才把眼神从大长腿上撕下来,魂不守舍的进去找人。
说实话,她心里早就不抱有什么希望了,已经那么长时间过去了,按照鲛人的游泳速度,现在恐怕都到了十几里地以外。
却不想那桶里却不是空空如也。
她蓦地发出一声尖叫,猝然后退。
听到她的声音,微巳便是心中一跳。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一心只担忧她出了事。
瞬息电转,人已经到了她的身边。
襄离一头扎进他的怀里,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掌下的单薄的脊背轻轻颤抖,像是什么受到惊吓的小动物本能的寻找依赖,微巳一边轻轻顺着脊骨走行的方向抚着,平复她的紧张,一边定睛朝着桶内看去。
饶是他也不禁动作一顿,难怪襄离惊吓成这样……
一桶血色的水,那本来是洗澡的水,却被血染得通红。水里为了去除味道加了不少干花,红色的花瓣已经吸饱了水,舒展开了褶皱,悠悠漂浮在血色里。
血还在不停地流,那是从割开的喉管里流出来的,汩汩汇入木桶中。
碧影柔顺的长发已经清洗干净,此时如同海藻一样漂浮在水里,白皙的脸因为失血的原因已经变成苍白的颜色,眼睛却还在倔强的睁着,无神的望着前方。
割开喉管的那一刀干净利落狠绝毒辣,就是冲着置碧影于死地的目的来的。
从伤口来看,杀她的凶器是一把极其薄的兵刃,从身后而来,力道很足,一刀毙命。
难怪她那么久不回来……因为她根本就回不去了……
是谁做的,他为什么要杀人灭口,他究竟害怕碧影说出一些什么……
本来只要捅破一层窗户纸就能解开的谜团再一次变得乱糟糟的,他们与真相之间重又隔了重重迷雾。
微巳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伸出手去,试图替盖上那死不瞑目的眼。
手伸到一半,哗啦啦的水声却忽然现出。
血水里伸出了一只手,一只苍白无力却仍旧执着抓住他的手。
她还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