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邑原本的军营已经空了。
除了地上留下的木楔子凿出的空洞,以及那几截破烂的绳索,什么都没留下。
“不会吧?”襄离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快步从军营里绕了一圈走到了微巳面前,“微巳你确定你没有记错位置?”
“我倒是也希望是自己记错了。”微巳意味深长的说道。
襄离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下意识的觉得也许北邑军队的消失跟那些不见的村民是出于同一种原因,可是这未知的原因却让人心里一-沉。
就在此时,鲛人敏锐的听力觉察到了身后有什么东西扑了过来,因为尖利的、撕裂风的呼啸正朝着她的后心而去。
来者不善。
微巳显然也觉察到了那突如其来的偷袭,可是不等他出手,便见襄离来了个干净利落的转身,断水凝聚成的冰剑霍然生出,锋利的冰刺把来者伸过来的手扎了个对穿。
伸过来的手五指成爪,看刚才的架势就是要把襄离的心脏挖出来,被反将一军也是活该。
可是离奇的是,那被扎透的手上根本就没有血流出来。
襄离心中一跳,抬头对上那偷袭之人的双眼。那人双眼无神,眼球里只留下一片灰白,那是不属于活人的死寂。可是他的脸却是一如生前的,颜色均匀没有尸斑,血管充盈、毛发旺盛,活动起来也毫不滞涩。
那人身上穿着北邑的战甲,可是却像是不认识微巳一样,只惦记着杀人。
这是……
她尚自怔忡时,那人便好似不知道疼痛一样,“噗嗤”一声把自己的手掌从冰刺上拔了下来。他不是让冰刺顺着那贯穿的伤口退出,而是活生生把自己的手掌切断了。
要是他的手还会流血,此时一定是血肉模糊的一幕,此时也只见那些肌肉被割断,青色的血管裸露在外……这样的伤势不说那受伤的人,就是襄离看着都跟着倒抽一口冷气,然而那人却是浑然无觉,好像割的不是自己的手一样。
可是紧接着,那些断裂的血管便接合起来,肌肉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修补着。蠕动的血肉、快速的修复……熟悉的一幕令襄离头皮发麻。
还魂蛭草……她自己都差点给这玩意当了肥料,怎么能不眼熟?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她对着面露焦急的微巳微微一笑,示意他稍安勿躁。
随即,手起刀落,将那试图再次扑来的活死人的头颅砍去。
那颗属于年轻人的大好头颅飞起,襄离还好整以暇的用自己那穿着漂亮精致的绣鞋脚飞快的在空中给了它一脚。头颅咕噜噜滚出去老远,可是那躯体仍旧屹立在原地不倒。
可是这样就能杀死被还魂蛭草寄生的人吗?远远不可能。可是要接合在一起也不太可能,因为他们离的太远了。
远处像是皮球一样滚出去的头颅恼怒起来,恨恨的、用那双只有眼白的眼睛瞪着襄离。斩首之处的血肉在蠕动着,还魂蛭草与人体的肌肉混杂在一起,好似一条恶心的长虫。他们彼此交织延伸,将那下半身的轮廓勾勒出来。
头颅的嘴角噙着得意的讥讽,好似在嘲笑襄离的不自量力,以为这样就可以弄死他。恐怕要让她失望了,如果离得远,他们不介意各自生出一个躯体出来。
然而生出新的躯体需要养分,而身体生出一个头,所需要的养分压榨一下还是有的。头想要生出身体,那可就是痴人说梦了。
那颗头颅显然也发现了这尴尬的问题,差点原地跳脚。
不过这也没关系,哪怕只有一个……也够了。
可是就在这时,襄离也已经收起自己的断水,拿出两把精铁铸造的匕首来。她拿着匕首互相对砍,极为努力的模样,可是却不得其法,总是没有成果。
襄离一阵无力,最重要的事情都干完了,怎么就在这擦火星的一步翻了车?果然,手残还是应该认清楚自己的……
然而殊途同归的是,不知道哪里飘来的一朵火花,好巧不巧的就落在了那活死人的头顶——这家伙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还非要来个一比一还原,连头发也不肯放过。头发遇到火,顿时着了起来,成了个名副其实的头顶火冒三丈。
襄离朝着那“始作俑者”看去,只见微巳拂了拂袖,一脸的无辜。
“是这样吧?”
哦,鲛人控水弄不出火来,微巳作为一个铸剑师自然是跟金、火打交道,弄点火出来很是便捷。术业有专攻,我一点也不气,才不是我手残!襄离安慰自己道。
火的确是还魂蛭草的克星,那玩意生来就是一副干巴巴的模样,一看就不水灵,简直就是烧饭的好材料。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火势就从活死人的头顶蔓延到全身,他感受不到痛,可是还魂蛭草却能感到这种死亡的威胁,他们不知道控制躯体在地上打几个滚来扑灭火,只知道慌乱的在人体内乱窜。
那活死人的皮下出现一阵阵起伏,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游动一样。襄离知道,那是还魂蛭草逃生的痕迹。可是又有什么用处呢,还魂蛭草已经发展壮大到占领全身,覆巢之下无完卵,他们离不开人体,亦无法逃脱。
于是只能等着被活生生烧成灰烬。
那颗飞出去老远的头吓得魂都飞了,可是还没来得及长出手脚,那是逃也逃不掉。
它求生欲极其顽强,便干脆在地上滚了起来。
可是滚了没有多远,它就撞到了一一个人的腿上。好在这玩意没有血,不会把白衣裳弄脏。微巳面无表情的把那试图逃窜的人头揪着头发拎了起来,一甩手腕,就把它扔在了已经烧成灰的下半截灰烬里。
那灰烬里还有火星明灭,一见到这天降的柴火,顿时兴奋起来,争先恐后的跳上去,手挽手连成汪洋火海。
微巳一本正经的说道,“北邑讲究躯体完整才能入土为安,既然你寄生的是北邑人,那便该用北邑的葬礼送你一程。”
若是那玩意会口吐人言,一定会破口大骂。可是死到临头,它却从喉咙里爆发出了一阵阵尖叫……凄厉疯狂,传达着怨恨与不甘,又像是要把自己的遭遇说出去,等待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