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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同的一张纸,连字迹也几乎完全相同,如果不是那上面的字迹只有单独一行额,而不是如之前在乔瓦尼家那样为了验证是上下两行,亚历山大几乎就要认为那就是自己之前写的那张纸了。

可现在,看着这样一张纸,亚历山大的心却怦然巨跳。

很显然,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亚历山大六世已经完全知道了所谓发现了乔瓦尼·斯福尔扎的阴谋证据,完全就是一场闹剧,而不论这场闹剧究竟是谁导演的,现在站在他面前试图欺骗他的是自己。

意识到眼前的处境,亚历山大的头霎时有些大。

亚历山大六世是如何成为教皇的,这几乎是人尽皆知,对于一个为了当教皇几乎把自己逼得倾家荡产的人来说,唯一能补偿的就是不但疯狂的把投入完全收回,还要捞取更多的好处。

为此亚历山大六世从刚登上教皇宝座那一刻就成为了贪婪与野心的代名词,而保证他能一直这么做的,就是他那完全不择手段的狡猾和残忍。

在亚历山大六世的字典里是没有仁慈,宽恕与怜悯这些字眼的,他用令人发指的手段残酷对待他认为威胁到他的一切对手,又使用各种阴谋铲除掉一个个被他视为潜在的敌人,他的手段甚至让一些已经习惯了各种阴谋的人都受不了,曾经有人绝望的说“我们被一个最残酷与冷血的魔鬼抓住了,总有一天我们所有人都会成为他贪婪巨口下的粮食。”

亚历山大的手已经攥紧,他的眼睛紧盯着对面坐在椅子里的亚历山大六世,同时眼角的余光瞥向那个中年人。

他会怎么办,微笑着让人端上来一杯有名的家族毒药配置的毒酒,还是立刻命令躲在暗层里的士兵出来杀了我?

亚历山大的心头迅速琢磨,同时他不动神色的把那张纸放在了桌子上。

他再想,这张纸是怎么出现在他的身上的,应该不是乔瓦尼那里,因为虽然头天在乔瓦尼的吉尔皮茨宫耽误了很长时间,但是并没有人接近他。

难道是马力诺宫?亚历山大心头一跳,他相信如果愿意,眼前这个人完全有能力在马力诺宫安排下耳目。

但很快这个想法就又被他推翻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亚历山大清楚的知道,如果要想让亚历山大六世派人盯自己的梢,他还不够资格呢。

那么这张纸是怎么到他身上的?

就在他冥思苦想时,一直神色平静的亚历山大六世却忽然笑了。

看着这个人的笑容,历山大感觉他看到的似乎就是“天真”和“恶作剧”。

没错就是这样,亚历山大六世的笑容不会让人想到奸诈狡猾或是残忍阴险这些不好的东西,而是一种纯粹透着好玩的喜悦,那样子就好像刚刚恶作剧之后,正看着大人无可奈何一脸狼狈的孩子的笑容。

“看来你是想不到喽?”亚历山大六世放在扶手上的手向他指了指“那么就想想你刚刚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

“在外面?”

亚历山大心头一动,然后他微张开嘴看着亚历山大,又看了看旁边那个中年人。

“佩洛托还是那么手脚敏锐,”中年人向亚历山大笑着说“到现在为之能发现他那小把戏的人太少了。”

“凯撒就能发现,”亚历山大六世开口纠正,那口气好像是在为自己的儿子讨功,然后他脸上笑容慢慢消去,眼神注意着亚历山大“你现在明白了吗?”

当然明白了。

亚历山大到了这时已经知道这张纸是怎么来的,就是刚刚在走廊上凑巧和人撞在一起的时候,那个佩洛托·卡德隆趁机把这张纸塞进了他的腰袋里。

可是让他感动不可思议的是,难道就是为了这么一个近乎恶作剧的勾当,那个佩洛托·卡德隆还要连带着把费拉拉的那位大人物也得罪了吗?

正这么想着,亚历山大六世已经发出了声低低的哼声说:“听说你们还在外面遇到了费拉拉的使者?”

“请放心陛下,他已经不会再来觐见您了,不过费拉拉的使者似乎认为佩洛托·卡德隆的举动是对整个费拉拉的轻视,所以他显得有些,”说到的这,中年人好像在寻思着使用什么字眼,在想了想之后他才略显谨慎的说“激动,没错就是有点激动。”

“哦,”亚历山大六世发出声轻轻的声音,然后就好像完全忘了这件事后看着亚历山大,他的目光很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如果一定要说有,就只有少许透着探寻的般的疑惑“以不义开始的事情,必须用罪恶来使它巩固。这句话是谁说的?”

亚历山大有些意外的迎着对面老人投过来的目光,这的确是个老人,哪怕他手握无上权力和掌握着无数人的命运,或者是他不停的用更换年轻漂亮的情妇向外人宣告他依旧身体健壮精力充沛,但是已经60多岁的年龄却依旧在无声宣告着他的确已经老了。

亚历山大的嘴角微微抽了一下,他不可能告诉他说这句话的人还要再有一百多年才会出生,而且这句话偏偏是来自一出描述弑主篡位者的戏剧的有名台词。

以不义开始的事情,必须用罪恶来使它巩固。莎士比亚的《麦克白》中对得位不正者的行为最贴切的鞭挞和控诉。

“这是一句谚语陛下,是属于西西里南方一些偏僻地方的谚语。”亚历山大鞠了个躬,他的心这时候其实很紧张,在回答的时候眼神紧盯着面前不太远坐在椅子里的老人,他和这个人之间的距离并不远,亚历山大在考虑如果必要是不是需要冲过去劫持要挟他。

亚历山大可不想用自己的性命成为证明这位教皇奸诈残忍的一个小小注脚。

也许别人会因为畏惧不敢对这个人怎么样,但是他知道眼前这位耶稣基督行走在世间的代言人,也不过是个老头罢了。

“哦,一个乡下谚语。”

亚历山大六世低声自语,然后他的头用力点了点,好像是在对这句话颇有感慨,然后他站起来走向旁边地球仪。

“认识这个吗?”见面前的年轻人似乎并没有露出惊讶好奇的样子,亚历山大六世随口问,然后不等亚历山大回答就摆摆手“看我啊,你现在当然更在乎那张纸,我得承认那是我让佩洛干的,而且看起来他干的真是不错。”

说完亚历山大六世呵呵笑了声,好像在为自己的恶作剧感到得意,不过他显然完全没有要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干的理由,而且他的注意力好像一下子又都被眼前的大理石地球仪吸引了。

教皇略微佝偻的身子微微前倾,双眼认真的盯着地球仪,那种专注认真的平静神色让人很难相信这么一个人会是个用可耻的阴谋手段陷害对手,疯狂贪婪的掠夺他人的恶棍。

一直在旁边的中年人这时走到了亚历山大身边,他压低声音说:“一会甘迪诺公爵就会来了,你知道应该怎么说吗?”

亚历山大有些疑惑的看着这个人,他这时脑子里其实一团迷惑,真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亚历山大六世为什么要玩上这么一出呢?

看到了亚历山大脸上的疑惑神色,中年人悄悄看了眼正凝视着地球仪的教皇,然后放低声音说到:“你只要记住你从没看到过刚才那张纸了,至于你要说什么,只要按昨天在吉尔皮茨宫和乔瓦尼约定的那样就可以了。”

亚历山大略显意外的看了眼中年人,在看到他明确的点头确定之后,亚历山大也只能轻轻点头。

“我明白了大人。”

“放心,刚才的一切就和没发生过一样,”中年人露出了个微笑,然后用稍微和缓的声音低声说“我听说你来自西西里,如果可以有时间和我说说那里都有些什么好吗?”

正说着中年人忽然向亚历山大六世那边望去,而这时教皇的目光刚刚从地球仪上移开望过来。

“诺梅洛,去叫乔瓦尼来。”教皇吩咐着。

中年人稍微点头然后向门口走去。

现在房间里只有两个亚历山大了,而且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亚历山大相信只要向前猛冲,不用两个呼吸他就能控制眼前这个人!

“你知道为什么乔瓦尼要陷害乔瓦尼吗?”亚历山大六世忽然问,然后他似乎也因为觉得自己这句话说有些好笑露出个笑容“看啊,我们都是亚历山大,而我们又在议论另外两个乔瓦尼,上帝的安排还真是奇妙。”

听到扯起了上帝,亚历山大不得不学着样子,于是两个亚历山大同时在胸前划起了十字。

“我要知道你在桑尼罗究竟看到了什么,”亚历山大六世平静的问“你真的看到了关于乔瓦尼要背叛我的证据了吗?”

亚历山大察觉到在问出这句话时,教皇那短暂得几乎让人难以察觉的停顿,那听上去似乎只是因为喘息而瞬间停滞的间隔,却让亚历山大从其中似乎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如果是一个并不了解的人也许就会忽视这瞬间的变化,但是亚历山大却在这一刻想起了不久后即将发生的事。

卢克雷齐娅与乔瓦尼·斯福尔扎婚姻的结局,是最终的破裂,而在这个破裂过程中,乔瓦尼·斯福尔扎还险些送掉了性命。

在这场卢克雷齐娅第一次失败的婚姻当中,她的两个哥哥都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在旁人看来似乎有些模糊,而且乔瓦尼·斯福尔扎后来因为恼羞成怒而散发出去的各种针对波吉亚一家的讥诽言论更是让这一家人一度成为了人们非议的焦点,但就在这种种谣言中,人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破坏这桩婚姻的乔瓦尼和凯撒兄弟两的身上,相反在这件事上作为主角的卢克雷齐娅却没有受到太多关注。

还有另外一个被“忽视”的人,就是亚历山大六世本人。

对乔瓦尼·斯福尔扎,亚历山大六世显然是不满的,但是作为女儿的丈夫,这位父亲又是怎么想的呢?

亚历山大的心头迅速琢磨,可给他的时间并不多,那个人这时候正用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目光注视着他。

“陛下,我的确发现了一些东西,那都是桑尼罗的矿场主考伦坡·斯福尔扎和他身边的一个女人泄露的,不过很抱歉真正关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来往信件正如您所知道的那样。”亚历山大说着看看桌上那封已经是二手的伪造品,瞬间一个念头闪过心头,他用平静的声音的声音说“不过我想这是否是真的其实并不重要。”

亚历山大六世略感诧异的看看面前的年轻人。

他看的出来,这个人开始因为意外有些惊慌的,可现在不知道因为什么,他却忽然变得镇静了不少。

“陛下,按照某些传言,考伦坡·斯福尔扎是被我杀掉的,”亚历山大快速的说,他需要尽快让局面扭转过来,准确的说要在乔瓦尼到来之前说服亚历山大六世,这不但时间太短也太不可能了,但是他必须这么做,否则等待他的就是走出去之后,用不了多久就可能会莫名其妙的死掉“现在我又告发了斯福尔扎家的阴谋,我想我可以成为揭露这一家人阴谋的有力证人,另外斯福尔扎家的人一定对我是最痛恨的,我想这对您来说就足够了。”

亚历山大六世佝偻的身子似乎微微向上直了一下,他默默打量着亚历山大,他相信这个年轻人肯定已经察觉到了他所身处的危险境地,正如他所想的那样,在女儿与权势之间,亚历山大六世已经有了最终的选择。

亚历山大六世只想知道乔瓦尼·斯福尔扎是不是真的背叛了自己,这样他最终才能做出正确的决定,而不是因为受到儿子的影响判断错误。所以即便哪怕是明知道所谓证据完全是儿子搞出来的把戏,可他要做得的其实也只是让眼前的年轻人因为惧怕对他说实话而已。

至于这个亚历山大,他甚至懒得去想接下来该怎么处置他。

但是现在,这个年轻人的话却让他微感意外。

亚历山大等待的就是他这一瞬的意外。

“斯福尔扎绝不会承认对梵蒂冈的阴谋,而且考伦坡·斯福尔扎已经死了,现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证明这一切,而斯福尔扎家的人并不知道我究竟知道了多少东西。”望着亚历山大六世,亚历山大平静的说“所以说,我是让斯福尔扎家寝食难安除之后快的那个人。”

听着亚历山的话,亚历山大六世的眼中露出了少许感兴趣的意味。

就在他要开口说什么时,那个叫诺梅洛的中年人已经推门进来,在他后面跟着甘迪诺公爵乔瓦尼·波吉亚。

“过来我的儿子,”亚历山大六世向乔瓦尼招招手,然后不等乔瓦尼开口,他已经继续说“我得承认,你给我带来了个很有趣的亚历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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