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妖走后,那土地也消失无踪,破庙周围回归寂静。
天寻子歪头看向南风。
南风知道天寻子为什么看他,那土地受狼妖驱使,负责看守这处破庙,有土地看守,他们自然不能前去降妖捉鬼了。
到得此时,他也不想开眼界长见识了,但也不想就此离去,因为那口铜钟上的文字与龟甲天书上的文字极为酷似,他有心将那些文字誊抄下来。
斟酌过后,南风冲天寻子摆了摆手,“你们先回去,自山下等我。”
天寻子很是疑惑,“此地不宜久留,大人为何不走?”
南风自然不能告诉天寻子龟甲天书的事情,便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只说先前那峡谷石屋里有大量无头尸骨,此处又有诸多头颅,身为本地官差,总要查个究竟。
这个理由在天寻子听来多少有些牵强,都死了几百年了,现在查案毫无意义,不过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出南风有其他留下的理由,想了想冲那两个小道人说道,“你们连夜下山,我与大人明日就回。”
南风本想连天寻子一起差走,但沉吟过后并没有那么做,天寻子终究比他懂得要多,留在此处可以应对突发情况,此外,天寻子哪怕见到他誊抄铜钟上的文字他也有理由解释,只说为了查案寻找线索。
两个小道童连夜走了,鸡和狗都带走了,桌案也都背走了,天寻子只留了一些简单的行头在身边。
先前闹了那么一出儿,二人便不敢再生火了,蜷坐在避风处,夜晚寒冷,下半夜开始下霜,南风便拿出酒水与天寻子暖身,起初天寻子不喝,后来实在冻的受不住了,也喝了。
如果跟天木老道在一起,可以谈话请教,过的还快一些,换成这么一个闷葫芦,就格外难熬,打坐练气固然可以舒活气血,却也不能完全抵御寒冷。
好不容易熬到太阳升起,南风又困又乏,本想晒着太阳睡上一会儿,天寻子却急于离去,催他前去破庙查看,早去早走。
南风有心过去誊抄文字,又担心土地有所察觉,想过之后让天寻子去西方二十里外放把火,来个调虎离山。
放火烧山在此时可是死罪,太清道人虽然不戒杀生,却也不会枉杀,山火一旦烧起,会有很多无辜鸟兽遭殃。
见天寻子犹豫,南风猜到他在顾虑什么,便给他出了个主意,选那些不能大范围蔓延的地点放火。
踌躇过后,天寻子还是去了,吃人家的嘴短,刚得了五十亩土地,总得为人家做点什么,眼下也不能抓鬼降妖了,若是连放火都不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待天寻子走后,南风拿出朱砂罐,拔掉木塞,往里面添倒酒水,朱砂得用酒调和,用水和不开。
半个时辰之后,西山开始冒烟,耐着性子等了片刻,南风自藏身之处出来,提气轻身,往北飞掠,实则他现在只能算飞跃,一次借力只能跳出七八丈,还算不得飞掠。
此前他早已想好了细节,一旦动手,极为迅速,越过峡谷,进入破庙,将破庙铁门西侧的缺口扩大。
刚拔出几块灰砖,耳畔就传来了老年男子的声音,“你想作甚?”
南风转身回头,不见人影。
“为何滞留不去?”声音难寻来处。
“你是本方土地?”南风问道,昨夜土地是附身于小道人,借他之口说话,声调都是小道人自己的,这老年男子的声音应该才是土地自己的声音。
“不错,即刻退走,不然休怪老朽出手伤你。”土地严厉警告。
南风并没有好言相求,而是正色说道,“你既是本方土地,就该知道我们兄弟二人现在主政盂县,此处有凶杀惨案,我必须查明真相,你既是本方土地,就不该阻止本官破案,逼的急了,我回去调集差役民夫,把这破庙拆个片瓦不留。”
土地没想到南风竟然如此强硬,惊诧之下无言以对。
南风也不磨蹭,继续向下抽拿灰砖,扩大缺口。
“拆不得。”土地语气异常焦急。
南风暂时停手,“为什么拆不得?这铜钟下面压的是谁?”
“说不得。”土地很是无奈。
见他不说,南风也不等待,转过身,继续拿那灰砖。
未曾想他拿下一块灰砖,地上的灰砖就往墙上补上一块,慢拿慢补,快拿快补,缺口始终不得扩大。
南风转身就走,“好你个土地,你身为赦封正神,竟然与妖孽为伍,阻止官家办差,本官即刻回去,征调万众民夫,将这破庙还有这方圆百十里内的所有土地庙一股脑儿的给你拆了。”
南风并不想真走,只是出言恐吓,但貌似他先前的这番话没有吓住土地,一直到他跳出院墙缺口,土地也没有再吭声。
“眼下已经开春,不日县衙就要起塔祭天,我会将你的罪行上达天听,别以为昨晚我没看见那妖精与你说话,”南风加重了语气,“你与狼妖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祸害盂县百姓,罪大恶极。”
“官长误会了。”土地语气变软。
“误会什么?昨夜我亲眼所见。”土地的反应也在南风的意料之中,不管是给朝廷办差,还是给天庭办差,都属于官差,是官差就得按规矩办事,如果敢贪赃枉法,欺压良善,万不可忍气吞声姑息纵容,直接还以颜色,于大庭广众之下将其所行恶事公之于众,将事情闹大,害怕的就是他们。
当然,这个法子只适用于官差或天官,如果对方是土匪妖精之流,那是不好用的,他们无有顾忌,受到指责,恼羞成怒杀人灭口也不是无有可能。
“官长息怒,我与那狼妖并无瓜葛,昨夜也是出于善意,恐它害了你们性命,方才奉劝你们离开。”土地语带颤音。
“这里面的那些头骨是怎么回事?”南风沉声问道。
土地不吭声。
“是不是你杀的?”南风激将。
“不是,不是,老朽怎会行此恶举。”土地吞吞吐吐。
“不是你杀的是谁杀的?”南风又问。
土地又不答。
“好啊,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也欺负我年纪小是吧,我这就回去征调劳役。”南风转身就走,实则没谁欺负他年纪小,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为的是给土地施压,成熟稳重,老奸巨猾的人有时候并不具备威慑力,大部分人都怕点火就着的暴脾气和做事不计后果的愣头青,南风虽然年纪小,却不是愣头青,但有些时候佯装愣头青也是让别人不敢欺负自己的一种方法。
一直走出老远,土地都没有拦他,南风这次是火了,不再恐吓,直接大步离开,到得峡谷北岸施出身法,快速向南。
施出身法,行的就快,到得山脚下,天寻子刚回来,南风命三人自山下等候,独自一人,提气回返。
回到县衙是午后未时,胖子正在午睡,南风也没打扰他,找了张忠过来,命他召集官兵衙役,会骑马的骑马,不会骑马的乘车,急赴西北。
张忠询问缘由,南风回了一句,“剿匪!”
见南风面色不善,张忠也不敢多问,拿了火标前去调兵。
南风又喊了崔振过来,写就文书,加盖官印,命他即刻抽调三乡民夫,携带农具赶赴西北。
一个乡有十几个村子,一个村子有几百人不等,三乡民夫至少也有万人,这可是很大的征调,崔振总得问明原因,南风回了一句,“开荒!”
众人平日里没少得南风的好处,见他怒气冲冲,便有心表现,县衙上下倾巢出动,连门房都去了。
南风喝过水,刚想上路,胖子在后面吆喝,“人呢,人都哪儿去了?”
“让我调出去了。”南风回应。
“整个县衙就剩俩大婶儿,你搞啥呢?”胖子自后院走来。
南风也没瞒他,将昨夜和上午发生的事情简略的跟胖子说了一遍。
“你是吓唬他,还是真挖?”胖子问道。
“真挖,本来我还不想动那口钟,现在我非得看看那钟底下藏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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