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金回来,说了支银子之事,也讲了银子的用途。
舒舒就直接吩咐小椿道:“除了对牌,再从内账支二十两……”
阿哥所虽小,可也分了内外账。
外账是李银管着,就是支取需要先从舒舒这里请对牌。
是七月里时设的。
九阿哥囊中羞涩,舒舒就支援了五百两,搁在账上。
九阿哥的月例五十两银子,每月在内务府那边送来后归在外账上。
内账则是小椿把着。
小椿取了对牌与银子出来,递给孙金。
舒舒嘱咐道:“爷在衙门,顾不得下头的消息,你跟在身边,就代爷多看着,多打听着,不用吝惜银钱,花光了再来支……就比如昨天,同样的消息,十阿哥在宗人府得了信儿,爷在内务府却跟聋子、瞎子似的,下回你要细心些,想在头里……”
孙金躬着身,仔细应了,下去不提。
眼见孙金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小椿指了指前头的方向道:“那一位,就这样闲着?旁人都忙得脚打后脑勺了……”
何玉柱不用说,随侍在九阿哥身边,几乎离不得。
孙金这里,既是充当了近侍的角色,还要充当长随供九阿哥指派往外跑。
李银这里,原本是打算培养做以后的内务总管的,结果现下外务也一把抓了。
就一个姚子孝,与其他三人拿一样的月例赏银,却是清闲的不行。
舒舒道:“回头问问爷,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安排……”
阿哥所几个紧要处,都有了合适的人手。
要是开府的时候,还能多几个缺。
例如大库房总管,总账房什么的。
都是体面清闲的差事。
眼下却是用不到。
不过姚子孝应该也有所察觉,自己这个福晋主子对他的不看重了吧,就是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如何。
舒舒生出几分好奇。
九阿哥这几个哈哈珠子太监,何玉柱忠心谨慎,孙金周全能干,李银也稳当可靠。
只有姚子孝,只打过一次交道,有了坏印象,就没有再理会。
不过能与其他三人同等,能力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二所的日子悠哉。
主子安逸,下头的人也跟着舒缓安定。
实际上舒舒还是有些八卦之心的。
那就是今天八阿哥带没带八福晋递牌子请见。
不过这个要等九阿哥从前头回来,才能知晓。
多半应该会来了。
再拖下去,找借口都不好找了。
舒舒所料不差。
八阿哥确实带了八福晋入了皇城,递了牌子请见。
幸运的是,康熙叫人留了牌子,传话让他们午初陛见。
不幸运的是,他们夫妻遇到了也要打算递牌子的安郡王。
看到八福晋素净妆扮,神色恭谨,再没有之前的自信与骄傲,安郡王火得不行。
他们这一脉,可没有坐视骨肉挨欺负的传统。
听说了八阿哥携妻侯见的缘故,他立时打发人出宫叫去弟弟僖郡王与吴贝子。
不管兄弟之间关起门来如何,对外却是统一立场。
尤其是对郭络罗氏这个外甥女的问题上,
当时阿玛去世前,曾与他们提及,要学正红旗。
礼烈亲王子孙齐心合力,几个亲王、郡王府互为犄角,就是皇上也不能轻动。
他们兄弟生得晚,没有军功,身上爵位都是恩封,变数太多,结亲帝系,往后多个皇子互相扶持,就能将王府更好的传递下去。
如今,这算甚么?
皇子贵婿的力没借上,自家这一门就接二连三的降爵丢爵。
同母四兄弟,原本是一个亲王世子,两个郡王,一个贝勒。
等到阿玛去世,自己这个亲王世子居然是降袭郡王。
老三的郡王,老四的贝勒,都降成了贝子。
今年三月里,老三的贝子也夺了。
安郡王早憋了一肚子的气。
如今这是什么意思?
质疑安王府的教养?
皇上这要教训的是八福晋,还是教训抚养八福晋的安王府?
少一时,僖郡王与吴贝子都到了。
于是,等到上午处理完政务,轮值的大学士、尚书退下去,康熙想起了八阿哥夫妇时,就晓得了安郡王三兄弟递折子请见之事。
康熙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
他拿着那个请见折子,在署名的地方看了好几眼。
两个郡王,一个贝子!
一个袭封,两个恩封,寸功未立。
如此隆恩,还嫌不足?!
这是因为他太宽和了?
不过康熙依旧是拿起毛笔,在折子上写了“准”。
他倒是要听听,安郡王兄弟会如何狡辩。
护短护到御前,这可不是安王系的头一回。
早在太宗朝,安郡王的祖父阿巴泰时为贝勒,受制于妻,两次拒绝太宗皇帝指婚,不肯将女儿嫁给蒙古藩王。
王公大臣给阿巴泰妻定了死罪,阿巴泰力保,最后只是罚银了事。
指婚之事也不了了之,太宗宽和,允他们就近嫁女。
阿巴泰之妻依旧不干,冒着大不韪,行巫蛊事,想要靠着巫蛊占卜给女儿择婆家所在。
巫蛊为皇家禁忌,后被人告发,阿巴泰妻女论死罪,阿巴泰被判革爵。
结果太宗宽宏,赦免了其妻女,也没有革爵,只罚了一千两银子。
阿巴泰还有个女儿,与蒙古台吉结婚后傲慢无礼,无视丈夫,被告到太宗前。
他依旧是护着女儿,训斥女婿,再次被罚银。
一桩桩的,史书上都记着。
太宗皇帝能善待庶兄,自己难道不能善待宗室?
因为皇子分了下五旗牛录之事,最近一段时间,宗室也比较敏感。
康熙正要找机会表现他对宗室王公宽和的一面,安王府兄弟就撞上来。
那就成全他们好了……
舒舒还不知道八阿哥那边又有了变数。
蝴蝶的翅膀一忽闪,这历史的朝向都模糊起来。
她想要在院子里伸展伸展。
就叫小松将靶子支起来。
主仆两人动弹动弹。
也不能老在屋子里猫着。
结果发现,头所与四所都有了动静。
舒舒早晓得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要搬家之事,并不意外。
头所还好,这边院子是开春修缮过的,只需要简单扫洒从新换了墙纸就好。
营造司的郎中过来,也晓得隔壁住的是顶头上司家,恨不得屏气凝声的。
四所那边,动静不少。
暴土扬尘的,也是从早到晚,没个安静时候。
三所这边,十阿哥初到宗人府,要学的东西多,被热心的宗亲留在衙门教导。
今天一直没有回来,估摸要到掌灯才回来。
因此四所的工程,影响不到他。
五所这里。
十二阿哥受到的影响,却是不小。
自打前几年,前头的大阿哥们陆续六部行走,退出上书房后,上书房这边阿哥下学的时间就早了。
因为早年皇父盯着上书房的功课紧,每天下午都要过来考察文武功课。
当时上书房的阿哥也多,一圈考较下来,就要一个多时辰。
现在三、五天来一次,每次一刻钟就差不多了。
因此,上书房下课的时间早了。
四所的动静,就影响十二阿哥。
五所的首领太监,就过来求见,道:“阿哥爷,要不要老奴去趟内务府营造司?或是等到九爷回来,您去同九爷说一声……”
十二阿哥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四所动土了?”
首领太监之前已经过去转了一圈,晓得的差不多,回道:“没有,就是要通烟道……”
阿哥所的三进正房,都是用的地龙。
之前四所的院子闲置,地龙也就没有人掏换。
还有膳房的烟道什么的,都要疏通。
因此,才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这么多的灰尘。
十二阿哥不知想些什么,好一会儿摇头,道:“那就随他去,三所都没说什么,五所就不要过去讨嫌了……”
这是收拾出来给十四阿哥住的。
营造司的人,如此殷勤,也是因这个缘故。
要真是顾忌相邻的三所与五所,就不会闹出这么大阵仗。
还是九阿哥回来,听到四所的动静不对,才发现这头乱糟糟的。
他走了过去,皱眉看了好一会儿,招呼那个管事的上前道:“怎么回事?头所安静着,怎么这边乱糟糟的?”
管事的忙躬身道:“九爷,这边院子荒了两年,除了地龙、烟道,外头的地砖也积了淤泥,屋子的外墙皮,需要清理,偏生进九了,不能用水,风还大,烟尘就大了些……”
管事的满脸的汗,恭敬的回答道。
九阿哥神色稍缓,道:“那就叫人在左右拉了幔帐,挡一挡,要不然,这暴土扬尘的,脏不脏……”
管事的恭敬的应了。
九阿哥没有立时离去,指了指三所与五所道:“不能洒水,就勤快些,记得安排人收拾两位阿哥的院子,别你们忙了几日,搅合得旁人不安生……”
管事的身子躬得更厉害了。
九阿哥打量他好几眼,想起不对来。
营造司,这不是自家额娘的地盘么?
怎么感觉这人好像很讨好巴结十四阿哥的样子。
“你过来干活,有人打了招呼了?”
九阿哥想到,就直接问道。
那管事脸色僵硬,却不敢瞒着,小声道:“阿大人打发人来营造司衙门,说了一回……”
九阿哥听了,倒也不算意外。
阿灵阿是十四阿哥姨夫,晓得阿哥挪宫,打声招呼也是举手之劳。
九阿哥没再理会,就是回到二所后,忍不住跟舒舒嘀咕道:“同样是搬家,跟十四一对比,十三就没人理会了……章嫔母娘家寻常……”
舒舒没有接话,脑子里却想着扫洒整理完院子后的铺陈。
在宫里生活,全都是内务府统一供给。
像家具陈设这些,也是内务府预备。
后宫的妃嫔,都是按照品级陈设。
多少家具,多少摆件什么的。
皇子阿哥这里,不知道怎么个划分。
应该不会像宫妃差别那么大,毕竟再讲究“子以母贵”,也要有个前提,那就是“从父”。
九阿哥倒是热心肠起来,道:“反正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叫人留意些,不能让人欺负了十三去……”
舒舒点头。
现下差别还不大。
章嫔毕竟是数得上的宠妃,十三阿哥也是半大少年,不是六、七岁的小阿哥,想要辖制就能辖制得了的,应该没有人敢欺凌皇子。
等到十三阿哥失母,或许就是另一种境况。
眼见着九阿哥没有提及八阿哥,舒舒心中纳闷。
这后续呢?
她还想要知道后续如何。
她看了眼何玉柱。
不是早上就打发出宫去了八贝勒府,带了什么消息回来?
何玉柱知眼色,小声道:“八爷头午带了八福晋递牌子请见,让安郡王看见了,安郡王就带了僖郡王与吴贝子,跟着请见……”
舒舒惊讶:“是要跟着请罪?”
就算想要给八福晋撑腰,也不是这个时候吧?
他们是不是忘了,四月里才丢了一个贝子爵?
皇上要管教儿子、儿媳妇,轮得着旁人插嘴?
是不是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何玉柱小声道:“安郡王领了‘教养不当’的罪名,主动停俸三年,接了八福晋回王府管教……”
舒舒无语了。
要是换成寻常姻亲,娘家为出嫁女出面,这个合情合理,也是爱护女儿的缘故。
可是对面不是寻常姻亲,是皇家!
这是用银子砸人么?
九阿哥撇嘴道:“他们家的家风向来如此,帮亲不帮理的……”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带了幸灾乐祸:“汗阿玛能如何?他能骂儿子,还能骂宗亲么?这回他老人家心里该明白,让八哥管教郭络罗氏多不靠谱了……况且这福晋是他老人家指的,又不是八哥自己选的,要是八哥有三分错处,那汗阿玛这‘识人不明’,就有七分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