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先生,怎么魂不守舍?”叶锦元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徐来身后。
徐来夹在两指间的香烟一抖,未燃尽的烟灰掉落在他手背上,灼烧感很快传来。
叶锦元边甩着刚从洗水池洗干净的手,那上面残留的水滴,还偏巧不巧撒落在他手背上,灼烧感顿时被冷水熄灭。
徐来转身去了洗手池,打开水笼头,任水冲洗着双手......
叶锦元见他不理自己,又掏出棉制手帕,捂住鼻子。轻微咳嗽了几声:“有点小感冒,我得先回船上休息。”
徐来关掉水笼头,终于冷静下来:“没想到叶秘书这身子骨还真单薄。”
叶锦元一挑眉,不置可否.....
徐来擦拭着手上的水渍,徐缺在货轮在看着货物,还没吃早餐,便去了柜台重新点了一份早点,要服务生打包结账,却被服务生告之,刚刚与他同桌的先生已经付过款......
回到餐桌前时,徐来只看到李士群坐在那里。
“徐来老弟,看来你又迟了一步,赵...我家老妹见叶秘书脸色不好,就搀扶着他先回船上。”李士群现在改口叫赵子悦为老妹,也是有他心中小九九的:一旦汪先生一行人到了上海,自己这个无依无靠的小人物,必定会遭丁默邨这个特工主任的排挤。
这全都因为丁默邨与周佛海原为同乡旧友,以前又同属cc系,而周佛海又是汪氏集团的实际掌权人,尽管汪对丁默邨颇有微词,可有周佛海撑腰,自己一个无权无势,立足未稳的副主任,又能耐奈何谁?
所以他必须在汪一行人还未到达上海之前,先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对象。
如果能促成徐来跟赵子悦的姻缘,那么,丁默邨必将视徐来为死敌,那到时候,有了晴气庆胤做干爹,再加上岩井公馆的实力,那么.....
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呐!
可一想到晴气庆胤也喜欢赵子悦,李士群这个刚冒出来的念头,又觉有些不妥......
徐来拿起椅背上的外套穿上,冷着一张脸:“她想扶谁,那是她的自由!”
见徐来气冲冲下楼,李士群也起身追了过去:“徐来老弟,你别生气...你听我说...”
他这么一解释,徐来脚步更加快了.....
码头上,宗记商行众人在高宗武的带领下,将码头的出口给堵住。
徐来微皱眉,脚步略一停顿,面色就已恢复平常。
走到高宗武面前,他已经是笑容满面:“原来是高兄,你们宗记洋行这是......”
高宗武见是与自己有过几面之缘的徐来,也有些意外:“莫非这船上的货...”
徐来赶紧挽着他胳膊到了僻静处:“高兄,这批货不是兄弟我...我不想让你们宗记商行做,只是...”
“你有什么难言之隐,直说。”
徐来左右观望了一下,才凑到高宗武耳边小声道:“大阪师团的井命师团长,你听说过没有?”
井命师团长,那个从日本大阪来的,只知道做生意,惜命如金,打仗不行,却防御战术一流,令日本军部最高长官都头疼的大阪第四师团?
高宗武脸色顿变,一时情绪失控,连自己声音不由自主拔高了几度都不自知:“不就是那个日本来的商贩师团?!”。
”嘘~小声点,幕后老板...你懂的...”徐来下意识地瞟了一眼码头下游停靠着的那艘内河炮艇:“这码头上说不定都有他的人盯着。断了他们的财路,一炮轰过来,咱俩小命都得玩完。哎↓”
高宗武顺着他的视线往那艘内河炮艇瞅了瞅,脚上顿时像安了弹簧似的,立刻往回跑.....
徐来不紧不慢在后面跟着.....
堵住码头出口的宗记商行的众伙计,在高宗武一声令下,立刻都让出了一条道.....
这时李士群也从茶楼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走私橡胶又没他什么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是李士群的一贯作风,于是他悠哉游哉慢慢往码头走去......
码头是让出来了,可大货轮上面还有一些宗记商行的伙计,正搬着一箱箱货物往宽木跳板这边走。
船上的搬运工们也不得不拦住他们。
就这样一时僵持不下。
徐来和高宗武两人刚上船,身穿白色棉布短褂的徐缺,正推搡着一名宗记伙计:“这批货是有货主的,你们不能随意搬动!”
“随意搬动?!”那名宗记商行的伙计仗着他是香港本地人,当然也不示弱,撸起袖子示意其他人放下木箱,就准备干仗!
正在这时,高宗武疾步走上前:“兄弟们,误会一场,撤了撤了!”
高宗武身后的徐来挑眉示意徐缺稍安勿躁。
徐缺轻哼一声撤回手,退后了几步。
那名宗记商行的伙计尽管一脸不情愿,但老板都这样说了,也只得照办.....
很快宗记商行的人都退下了货轮。
“徐来老弟,今日之事,还希望不要放在心上。”高宗武说了几句场面话,正要下去,就看到李士群。
可他似乎并不想跟李士群打照面,低着头想侧身而过,却不料李士群眼尖,一眼就认出他:“宗武兄,是你?”
高宗武只得停下脚步。
李士群有点疑惑:按道理应他该跟着汪先生去越南,怎么还在香港这一亩三公分地上?
他心里揣测着,脸上却堆着诚意满满的笑容,上去就挽住高宗武的胳膊:“请你去尝尝越南的汽水。”
不好,这李士兵群是要坏事!
可徐来眼下没有任何理由不让高宗武去二层的餐厅。
徐缺两手也紧攥着,一时不知该如何进退。
“缺,你去码头看着点。”徐来略抬了抬下颌,示意他监督那些“搬运工”加快卸货的速度......
之后,徐来又匆匆去了底舱,打开那扇唯一通风的小门,里面却早已空无一人。
是了,他们都装扮成“搬运工”,在码头扛货物。
可一路上来,并没有看到陈恭澍的身影,难道他借搬运货物之便,早就溜之大吉了?
不,不,不,这陈恭澍自己虽然没打过什么交道。
可他军统第一杀的称号,绝不是浪得虚名而来的。
越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越是不会弃与他同生共死的手下于不顾的。
不好!
他不会在餐厅吧?!
徐来眼皮直跳,出了底舱,直往货轮二层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