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队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徐来拉过因激动而脸红脖子粗的崔斌。
崔斌便将周宇去长乐茶楼听戏后,就再也没回警局的事情告诉了他:“...事情的经过大致就是这样。”
“李主任真的说他通共?”徐来也是不相信,试探着问道。
崔斌吱唔着说道:“...我...我也是听说的。”
就是了,李士群哪里会把这么机密的事情到处散布...
可空穴来风,未必无音?
徐来还是好言相劝:“崔队长,李主任他吃软不吃硬,你们全警局的就算堵在这里,他也是不怕的。”
“那...”
“你若相信我,你们就先回去。”徐来目光再次看向大门口。
李士群的为人徐来最是清楚,他在等着事情闹大,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崔斌他们...
崔斌揪着头发蹲了下来:“我...我脑子很乱...”
“那你就接着乱吧。我时间可保贵着。”徐来抬手看了看劳力士金表,又瞟向靠在吉普车旁边,正朝天翻白眼的徐缺身上:“你瞧,我那位小兄弟可比我还不耐烦...”
七十六号的人心狠手辣,整个上海滩谁人不知?
崔斌冷静下来,心知徐来说得有道理,便起身气招呼着伪警察局的众人从大门口撤了...
见伪警察局的人撤了,为小金玉抱不平的戏迷们也有些动摇...
徐来见状,对徐缺使了个眼色:你该出场了!
徐缺一下子来了神,从吉普车里摸出一本崭新的杂志,将之卷成微喇的筒状,往人群中这么一站!
“...列位,列位!请大家冷静冷静!”徐缺撸起袖子,站到台阶高处开始劝说道:“小金玉前辈的事情,迟早会水落石出的!”
人群中有人不乐意了:“你这毛头小子,又胡咧咧什么?小金玉前辈是生是死,总要给个交待!”
“...是啊,是啊...下来,别添乱了!”又有一名身着绸缎短马褂的中年戏迷拐棍一拄一挑,差点没戳到他鼻尖上...
徐缺眼珠一转,立刻板着脸:“俗话说,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小金玉前辈,若是安然无恙,你们无须操心,若是惨遭毒手,那政府自然会给出个说法的!”
这话一出,非但没有息事宁人,反倒引起群起激愤:“...这是哪家的小毛孩子?!赶紧滚!”
眼见局面就要无法控制,徐来不得不挤进人群,整了整衣裳,双掌往下压了压:“...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中年戏迷拐杖往跟前一戳,被徐来一只手掌握住后,又恰到好处的轻轻一放。
徐来扫视了众人一圈:“我哪里冒出来的不要紧。可你们等下全部冒烟,可别怪我没提醒大家。”
众人皆是心中一惊,本能往四处张望:
不好!
七十六号四周炮楼均已架好机枪,看来是想来一次无情的扫射...
“...他...他们敢把我...我们全都突突了不成?”那中年戏迷明显气势上软了下来...
徐缺从台阶上跳下来:“...我们徐副部长好言相劝,你们爱听不听!”
这下便有人打退堂鼓了...
很快,人一下子跑了一大半,还有一些也在观望。
“老兄哥,我们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好。”徐来依旧好言相劝。
他这样做,无非就是不想无辜的民众,为了此事而血流成河...
那中年戏迷见他红了眼眶,自知他是为了大家着想,便也软了下来,手中木拐杖一拄:“大家都散了吧。这位小兄弟说得不错,好汉都不吃眼前亏,更何况我们这些普通的平民老百姓呐。”
众人虽有不甘,但机枪威慑之下,还是散了去...
望着空荡荡的特工总部大门口,徐缺禁感慨道:“还得是我们来哥,说话一套一套的。”
“缺,说你缺心眼,你一定是不会承认的。”徐来轻敲了他一下额头:“那哪是我的功劳,是真理在机枪的射程之内!”
这话说得...
徐缺不由抬头扫视了四周的炮楼,各就各位的机枪手,那严阵以待的架式,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还说不是龙潭虎穴?
徐缺暗自嘀咕着,有点举步不前的怯意...
“怎么?怕了?”徐来背着手,故意激他:“要不你在车里等着,我一个人进去就行~”
徐缺崩不住了,气呼呼地冲在前面,往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大门而去...
徐来也不想节外生枝,紧紧跟在他身后...
地下室的停尸间里。
昏黄的灯光照在雪白床单盖着的一具具尸体上,徐缺心头一下子堵得慌...
“缺,你在外面候着。”徐来和李士群对视一下...
徐缺赶紧退了出去,这尸体的味道足以让他三天吃不下饭...
“徐来老弟,请移步。”李士群一按墙壁上的一盏铜制壁灯,一个暗门“哗”的一下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的青石台阶...
徐来也没料到这停尸间还别有洞天...
随着台阶而下,徐来感觉这与其说是暗室,还不如是个防空洞。
里面恒温二十多度,使人身体骤然感到一暖...
“哗”的一声,暗室那沉重而厚实的石门又缓缓合上……
“这里说话可以百无禁忌。”李士群一边说着话,一边动作利落地脱掉身上的呢大衣,随手往旁边那张厚木桌子上一搁。
徐来一时间摸不透他这样做到底有何用意,但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并点燃它,然后深深地吸了几口,又缓缓吐出一个个烟圈。
他的眼神始终坚定地盯着李士群,言筒意亥:“你说,我听。”
“好!到底是个爽快人。”李士群略微沉吟了片刻之后,终于再次开口道:“我需要你帮我指证周宇就是‘云雀’。”
听到这句话,徐来夹着香烟的手几乎难以察觉地微微颤抖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语气平淡地回应道:“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李士群完全没有料到对方竟然会如此干脆利落地应承下来,这让他不禁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丝疑虑……
“李主任,您觉得还有什么样的黑锅,比承担在一个已死之人身上更为恰当?”徐来的面容看似波澜不惊,但其内心深处却有成千上万个声音在祈祷着周宇还是安然无恙地活着。
然而,理性的思考却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迅速淹没了他脑海中的一切杂念,占据了绝对的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