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等了三盏茶的功夫,那内侍才走出来,“琼华夫人,太后有请。”
“多谢公公。”
那内侍一脸的歉意,轻摇头,抹了抹额头的汗。
太后的慈宁宫,自然端庄奢华,苏鲤守着规矩,微垂着头走进内殿,跪下郑重行了个宫礼,“苏鲤拜见太后,请太后万福金安。”
殿内一片宁静。
苏鲤跪着纹丝不动。
凤氏的老姑奶奶,当今皇上的亲娘,威严端庄的太后坐在软榻上品着茶,轻轻抬了抬眼皮,瞅着苏鲤跪拜的姿态,竟然挑不出错。
殿里坐了不少人,是早来参加宴会的夫人来向太后请安。
她们瞧着苏鲤,知道太后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都静默不言,看笑话的不少。
“你就是琼华夫人?抬起头来。”太后冷淡的声音响起。
“谢太后。”
苏鲤直起上身,大大方方抬起头。
她一丝不苟的目光直视太后,可满殿坐着的人却一个不漏都扫进眼里。
太后哼一声,“就这姿色,也敢惑乱承俊亲王府,把我那好孙儿迷的七荤八素?”
苏鲤淡笑,“回禀太后,苏鲤与殿下两情相悦,并未惑乱承俊亲王府。苏鲤初识他时,并不知他的身份。”
太后猛地重重放下茶盏,“还敢顶嘴?真是胆大包天!竟然向皇上求恩典,不准其他女子进府,简直就是小肚鸡肠有失妇德的妒妇。有什么资格受阿沾独宠?”
苏鲤闻言,一时还真不好回嘴。
“琼华夫人自持救了阿沾一命,便挟恩而骄,连皇上都被蒙蔽了。太后眼明心亮,可不能再被她骗了去。”
苏鲤目光微转,瞟到说话的是一位贵妇,那样凌利不屑的眉眼,与甲一珍有几分相似。苏鲤一下子明白,她就是大长公主,云翼侯的夫人,甲一珍的母亲赵雨华。
况且她的旁边,正坐着精心打扮的甲一珍。
苏鲤微微一笑,恭谨地回道,“长公主殿下说的极是,苏鲤是医师,治病救人是本分,我救下阿沾,他付我诊金,我与他两不相欠,并未挟恩而骄。长公主若说皇上被蒙蔽,苏鲤却是无话可说,皇上英明神武,若是轻易就被蒙蔽,那……”
苏鲤说着,故意停了下来。
她低下头,显得甚是无奈。
殿内众人心头一凛,长公主即便身份尊贵,也不该妄议皇上,这可是死罪!
况且皇上高瞻远瞩,还真不好糊弄。既然他已下旨,赐苏鲤夫人之名,又全了她的恩典,必定是认可了她。长公主这样牵强其会地说,用心太明显了。
她的女儿韶华郡主对承俊亲王一直倾慕有加,象着了魔,她今儿这般做,定然是想为自己的女儿出气。
众夫人脸上都带出些讥笑。
坐在长公主身边的甲一珍脸一白,苏鲤牙尖嘴利,没想一句话竟挑得众人怀疑她娘。真是可恶!她不由绞的帕子恨极。
长公主也察觉到了众夫人脸上的精彩,皱一眉,脸色顿时冷了,直接拿出长公主的气势,“你一个小小的夫人,竟敢顶撞本公主,长了胆了?来人,掌嘴。”
她一声凶狠,身后一个膀大腰圆的嬷嬷立马就走出来就要扇苏鲤。
赵熠一下子站起来,张开手臂护住苏鲤,稚嫩的声音不卑不亢地质问长公主。
“敢问皇长姑奶奶,我娘犯了何错?需要掌嘴?我娘是皇爷爷亲封的琼华夫人,是皇家妇,是带有品级的。无错,谁敢动她?”
说着,他冰蓝色的眼眸一瞪嬷嬷,那嬷嬷竟然缩了肩头,顿住脚,眼光瞟着长公主,竟真不敢动手。
长公主阴着脸,瞅着赵熠,下一秒突然笑了,哄着他,“阿熠,乖,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插嘴。你娘以下犯上,应该受到惩罚。”
赵熠摇晃着小脑袋,明显不受笼络,“今日我们是来向太皇祖奶奶请安的,无故在殿外侯了三盏茶,一进殿就要被掌嘴,如今满朝文武皆在,皇长姑奶奶要给熠儿个理由,否则熠儿定要向皇爷爷求个明白。”
此话一出,众人倒抽了一口气。
此事若被皇上知晓,太后责难小辈还真不好解释,长公主怕更是吃不了兜着走。毕竟琼华夫人是上了皇家玉碟,有品级的。
太后脸色一冷,有点难看,“阿熠,你皇爷爷再疼你,也不该如此肆无忌惮。动不动就告状,有失皇子的德行。”
太后的言下之意,是告诫赵熠,不能让皇上知道。
赵熠抿抿嘴,看了太后一眼,拱手一礼,“熠儿听太皇祖奶奶的,可以不让皇爷爷知晓,但还请太皇祖奶奶不要再为难我娘。”
太后一噎。
脸色又难看了些。
长公主更是斜睨着赵熠,思索着,从没觉得这个孩子这么难缠。
殿里的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甲一珍一看不妙,立马堆满笑脸,向赵熠伸出手,“熠儿,来,到珍姑姑这里来。几日不见,珍姑姑特别想你。”
赵熠看了她一眼,拱手又一礼,“珍姑姑以前时常照顾熠儿,熠儿感激不尽,熠儿对珍姑姑只有敬重。可现在我有娘,我父王心里也只有我娘。所以熠儿以后得离姑姑远点,与我娘多亲近。否则,她初来乍道,人人都挑她的错,熠儿和父王绝不答应。”
甲一珍闻言脸一下子煞白。
众夫人都互相交换了下眼神,这个小世子可真不简单啊!小小年纪,就这般护着他娘,还真让人挑不出错。毕竟中宁重孝道。
此时,一直静默的皇后笑了笑,冲着赵熠道,“熠儿,没人挑你娘的错。你瞧,满朝文武的夫人们都来给太后请安,你娘是不是更应该早点来请安?既然是皇家妇,又怎能落于他人之后?”
皇后轻飘飘的一句话,虽说解了殿内的尴尬,但还是挑了苏鲤的错。
长公主哼一声,瞪着苏鲤鄙视一声,“就是不懂规矩的下贱妇。”
本来正在思索皇后话的赵熠,猛地转头又看向长公主。
一双清澈冰蓝色的眼眸,出奇的冷,“皇长姑奶奶口出污言,难道就配为皇家女?”
长公主一听,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手指着赵熠,“小兔崽子,你父王都不敢如此对本宫说话,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如此?你娘就是个贱妇,勾引殿下未婚生子,果然没有好娘,生出的孩子也是歪。”
她这是连赵熠都骂上了。
此话一出,太后有点不乐意了。
但她没说话,目光瞟了瞟长公主。
赵熠眨了眨眼,微垂着头,“皇长姑奶奶教训的是,只是您的亲母是先皇祖爷爷的洗脚丫头,这句话,熠儿可不可以也对您说?”
长公主身子一僵,气的扬起巴掌。
赵熠抬起头瞪着大眼,丝毫不惧地看着她。
长公主的巴掌竟然有点落不下去。
苏鲤急忙揽下赵熠,这会子她算是看明白了,“启禀太后,皇后娘娘方才所言极是,是苏鲤不懂规矩,应早早来向太后请安,是苏鲤的错。太后要责罚,苏鲤毫无怨言。
只是今日是南祥公主入宫赴宴,是国宴,关乎中宁脸面。太后气苏鲤,宴后苏鲤任由太后处置。只是此时怕是耽误不得,咱们中宁堂堂大国,总不能让南祥看了笑话去。”
苏鲤话落,众人心里一醒。
她们此次进宫的目的是参加国宴,是对付南宫扶玉。若是此时陷入内掐,实在是不应该。
皇后意味地瞟了苏鲤一眼,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太后一俯身温声道。
“母后,琼华夫人说的对,今儿不同往日,国宴要紧。若此时慈宁宫出了事,怕皇上也不乐意,细究起来,不好。”
皇后话落,长公主眉心一皱,瞟着皇后脸色不郁。
太后自然是知道轻重的,脸上立马肃然,瞪着苏鲤,“今日有皇后为你求情,哀家就暂且饶过你。日后哀家必派人进承俊亲王府教你规矩。否则,就你这样恣意妄为的性子,必定丢皇家颜面。”
苏鲤重重叩首,“谢太后。”
太后又哼一声,看向赵熠,“熠儿,太皇祖奶奶这样做,你可满意?”
赵熠歪着小脑袋,“太皇祖奶奶不喜我娘,就不要派人进府教她规矩了。日后我们不进宫就是了,皇太祖奶奶何必多此一举?”
“你......”太后气的一噎,手指着赵熠,“小兔崽子,反了你了?果然是被你娘教坏了。”
苏鲤很是无语。
“谁敢把母后气成这样?”
皇上爽朗的声音突然从宫门口传进来,众人心头一凛,急忙站起来向皇上行礼。
皇上背着手,虎步生风地走进来,显然心情极好,身后跟着赵励和赵昶。
他大手一挥,气度非凡,“都平身吧!”
苏鲤却跪在地上没敢动。
慈宁宫,太后没发话,她不能起。
赵昶瞅着她,眼眸深了深,目光扫过众人,心下了然。
皇上诧异地看了苏鲤一眼,笑看向赵熠,“难不成是熠儿把太皇祖奶奶气成这样?你的礼仪孝道哪里去了?”
赵熠一板一眼地向皇上施礼,“回皇爷爷话,熠儿不敢,我娘还一直跪着呢!”
“何故一直跪着?”
皇上说着看向太后,又扫向长公主,心里顿时明白几分。
众人不由都提了心,不知赵熠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