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怔地看着手中的攥紧的素白色香囊,离落手轻轻一松,那香囊便跌落了下来,落在地上,沾染了不少的尘土。
离落却是丝毫不在意地往前走着。
假的,便是假的,又何需得在意?
只是,自己这般模样,倒也稀奇。离落停在小河池塘边,看着里面一身粉霞花绡藕丝罗裳的自己,只觉得陌生得打眼。
她常年素色的道袍穿惯了,就说之前和阮二他们讨生活时,也不过是有衣服能蔽体就足够,何以这般工整的打扮。
或许,自己这也算是托了她的福?
离落看着不远处的竹楼,无所谓地笑了笑。
一梦醒来,她倒是想的明白,之前梦中的种种,还真的估计就是这大夫人的手笔。只是为了什么,在问了周莲一些细节之后,她却隐隐有了自己的一些猜想。
也不知这梦中十几载,梦外多少年。就算虚无长老注意到她在花海中的异常,可长时间不醒,她也怕形神消散。
难得捡了一条命回来,怎么能如此白费。
离落低头,看着毫无缀饰的纤细手腕,目光颇为幽深。
花海试炼中,清醒的意识也只保留到最后触花的那一瞬间,并无其他。她想来想去,又想到那时古怪的死气,私下琢磨着,怕是那花本身就有古怪,所以原本不应该外泄的生气,竟漫布于花周围,将死气所抵消,让人察觉不出异常。
而自己之所以会陷入于此,也大有可能因为白玉镯子的缘故。
毕竟那镯子,她到现在还不能摸透。
只是眼下,这些都不必去想,因为最重要的事,便是从这梦中出去。
这也是她现在找上大夫人的原因。
……
栖芳阁。
离落看着牌匾,一字一句念着,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这仙师和大夫人两个倒是有趣,比作蝶和花相依。只是想到府中那众多的姨娘,她不免得又是一笑,仙师这蝶儿,扑的花儿也着实多了些。
进了之后,满眼望去竟是满满的红花,若不是竹楼倚立,她还以为,又回到花海试炼中了。离落心神一动,手便覆了上去,两指摩挲着那花瓣,感受到的并不是禁地时那硌的生疼如同枯叶般的脉络,而是光滑如丝。
想来,梦境中的这时候,花还未发生异变。
正是这般想着,一股大风莫名袭来,离落轻巧一避。看着这竹楼处,勾起了嘴角,怕是里面的人知道她来了呢。
竟这般不欢迎她么?她有些不厚道地腹诽,也是,原本大夫人以为自己怕得只恨不得躲得她远远的,岂会主动前来?
风还在吹起,离落却不在意这小打小闹的威胁,泰然自得地踏进了竹楼。
即便是日日在外受到日晒雨淋的竹门,上面都是扑着一层厚厚的灰。她一边轻咳着,一边推开了门。
屋内的摆设极为的简单,没有想象中精制小巧的布置,各种属于仙师夫人份例的稀罕物什。
入眼望去,也不过是一张竹桌,三两个竹椅,还有通向竹楼二层的竹梯。
离落看了一眼侧边的竹窗,那窗外下方种了不少的玉雪片,莹白如雪衬着满园的红花绿竹,竟是说不出的漂亮,想那大夫人曾经也是爱极了这地儿。
她慢吞吞地往竹梯上走去,只不过刚上去了两三个阶梯,整个楼梯就忽然晃动起来,几乎要将她摔了下去。离落甚是敏捷地一手抓住扶手,几个跃步便踏上了二楼。
突如而来的黑暗顿时笼罩下来,她稳住身形,四下打量,发现并未是伸手不见五指,而更像是原本的光亮被外面的绿萝藤蔓层层覆盖所成,造成的深幽僻静。
簌簌作响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格外的刺耳,倏地,离落就往下面看去。之前竹窗外还看见的无暇的玉雪片,像是染了血,大片的殷红泼洒在上面,还剩下点点的雪白。此刻一张一合疯狂地摆动,就像一朵朵狰狞的食人花,恨不得啃人骨,噬人血。
竹楼外的藤蔓不知何时,也从门处,窗处,蔓延了进来,像蛇一般,绕着竹梯一层层扭曲滚动。离落仔细瞧着,发现那藤蔓各处还慢慢地浸着一些绿色的汁液,发出甘甜却又带着一丝腥臭的味道。
她不知这是何物,先掩住了口鼻,然后转身进了二楼中央。
这里倒不像一楼,只用了桌椅做个摆设。离落睁大眼睛瞧着,发现二楼陈设也极为简单,但至少是可以住人的。
四下打量,她一眼就看见那黄花梨嵌理石书桌,摆在竹窗旁,似是平日主人家写字画画所用。她走上前去,便见的桌上摆了一副画卷,展开后,竟是大夫人的画像。
只不过画上的女子要比她现在看见的大夫人还要年轻,眉眼间都是现在未有过的开朗。
少女梳着百花分肖髻,一身杏黄色宫装,在花丛中拿着手绢儿,扑着蝶儿,身姿轻盈,笑靥如花。
聘聘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仅仅单看这画卷,这句话便浮上了心头,只觉得恰如其分。
桌上还搁置了笔墨,离落定定看了一阵,便笑了。挽起袖子,执起笔,蘸墨,作势正要往画上添点什么的时候,原本将窗外已遮的严严实实的藤蔓突地往屋内伸出,卷上她的手腕。上面有着钩刺,这般用力地勒着,很快地就刺出一圈的血来。
像是感觉不到痛意,离落面色如常,还语气颇为轻松熟稔,“怎么?你千方百计地唤了我来,如今不过一副画儿,也小气的紧不让我动?”
一时间,那藤蔓勒得更厉害了,离落咬着唇,看着手腕上的血正被那藤蔓吸去,勉强撑着笑道:“这般快就生气了?不过生气,也对这画宝贝得紧嘛,还怕我的血污了这画纸。”
似是恼羞成怒,桌上的画纸兀自地又卷成轴儿,滚在一旁。
“也是,夫君所赠,你自然宝贝。”看到这幅场景,离落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将“夫君”二字咬得极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