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高欣很小心，离开时还是撞到了一根空中漂浮的绳索，发出了极其轻微的声音。
正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的张斌，猛地回头轻喊了一声。
“谁”
高欣不好意思的，从一个装载钻探工具的，长方形箱子后面绕出来。
“张博士，我不是有意偷听您讲话，只是正好路过这里。”高欣徒劳的辩解着。
张斌冷笑两声，似乎高欣说的是一个，并不好笑的冷笑话。
“这里是尾舱！”张斌道。
高欣尴尬到了极点，随口的回答，让对方抓到了把柄。
“张博士，我向你诚挚的道歉，我是特意过来找您请教的，只是不小心听到了您的说话。”
大概是高欣良好的态度，让张斌的气消了，口气变得缓和起来。
“你有什么事情？”
高欣赶忙道：“想跟您谈谈小行星的事情。”
张斌的表情，进一步缓和下来，说话却还是拒人千里的样子。
“没什么好谈的，该说的我都说了。”
高欣道：“您提出的假说，有一个bUG，既然小行星的其他部分，已经被其他文明掠夺了，它们为什么没有带走地核，这些可都是宇宙中的稀有资源。”
张斌道：“对我们来说是稀有的，对其他文明就未必了，氧气是地球生命的必须品，但对机器人文明，就是腐蚀剂，别用狭隘的人本位，来思考这个宇宙。”
“没有文明掠夺行星资源，他们比我们来的更早，太阳系并不只属于人类。”
高欣被怼的一点脾气都没有，只能客气道：“是有点狭隘了，掠夺这个词儿用的不合适。但是！”
高欣话锋一转，因为他知道对于张斌这种老派的科学家，一味的客气，只能让他更看不起你。
“您虽然是学大气物理的，对元素构成应该也不陌生，地核内部都是宇宙中的稀有资源，只要是文明都不会轻易放过的。”
“您也说表面这些黑色的铁元素，是经历过低温腐蚀的。这至少证明了，那个文明是想过带走这些的。”
高欣的话果然起了点作用，只见张斌的眉头微皱，旋即又松了开来。
“宇宙中的文明，有很多种形式，主要分为两种，群体的文明，和个体的文明，群体文明是虫子的文明，个体文明是神的文明。”
高欣一听这里面，信息量有点大啊！
神的文明不太好理解，群体的文明，应该指的就是人类文明。
其实仔细一想人类社会，跟虫子的社会，比如说蚂蚁，区别真的不是很大。
如果有一个比人大几千上万倍的生物，同时观察蚂蚁和人。
人类宏伟的城市建筑，和非洲草原上白蚁的巢穴区别真的不大。
都是在时间里的匆匆过客。眼见他起高楼宴宾朋，眼见他楼塌了人散尽。
三体人说人类是虫子，也是有道理的。
虫子的世界，都是由无数基本相同的个体构成，他们按照一定的规则，一同构建了社会，复杂到一定程度，就变成了文明。
郝云那首熟悉的《活着，又在高欣脑海中唱响。
每天站在高楼上
看着地上的小蚂蚁
它们拿着苹果手机
上班就要迟到了
事实上只要转换一下视角，就能发现人类活的真像虫子。
“张博士，虫子的文明我可以理解，您说的神级文明，指的是什么。”
张斌道：“神级文明，由很少的个体，就构成了文明的全部，这样的文明几乎没有内耗，发展的高度和深度，都远高于我们。”
高欣隐隐约约明白了张斌的意思，但还无法把这些跟小行星联系起来。
这时张斌突然背诵起古文来。
“北冥有鱼，其名曰鲲，其大不知几千里也。”
高欣瞬间明白了，张斌想表达的意思，还有刚才张斌自言自语时，说的什么吞噬者。
“张博士，你不会是说，这颗小行星，是被类似鲲那么大的生物吞噬了吧！”
没想到张斌立刻把头摇了摇。
“这只是借庄子的一个比喻，并不是真的有那么庞大的生物，不过太空中超低重力，的确是孕育大型生命的温床。”
高欣感觉自己完全跟不上张斌的思路，黑暗森林酒吧里，最狂野的民科，也不配给张斌提鞋。
不是说好了，科学界都是讲证据的吗？
“高欣，个体文明攫取资源时，倾向于使用分类的方式，不能以群体文明开发资源的方式来理解，所以第一次看清楚，小行星的外形结构时，我用了吃这个词汇。”
张斌的话，让高欣有点茫然，他实在很难理解，怎么吃下一艘小行星。
难道是一口吞下肚子，然后再进行分解消化？
“张博士，就算真有某种生物大到，可以一口吞下小行星，但是从生物学的角度，我实在无法理解吃这个行为？行星上的物质，至少以地球生物的标准，是无法吞噬消化的。”
张斌又呵呵的笑了起来。
“你对吃这个词汇的理解太僵化了，吞噬者的行为模式，可能跟我们完全不同，但实质都是一样的。”
“获取物质中对他们有用的部分，然后把无用的部分排出体外，行星内核可能就是对他们无用的部分。”
突然高欣觉得有点恶心，人类费劲巴力，想要开采的金属物质，竟然是另外文明的粪便，这着实让人有点沮丧。
“张博士，您说的只是一种推论，并没有相关证据。”高欣极力维持着自身的尊严。
“不用觉得丢脸，这样的事情，在地球上每天都在上演，大型动物的粪便，对虫子来说就是资源，还有更低等的细菌，等着接虫子的盘，银河光芒照耀之下，没什么新鲜事。”
高欣觉得脑子已经有点转不动了，张斌的这套理论，足够让他在黑暗森林酒吧里，挨一顿毒打了。
“张博士，虽然小行星是您发现的，我个人对您也很尊重，但我实在无法认同您的理论，除非您能拿出实际的证据。”
张斌悠然道：“证据当然有，只要你能把小行星炸开，自然能够看到。”
高欣再也无法保持礼貌，怒气冲冲道：“张博士，你的这套把戏，我以前见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