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提到了某些敏感的话题，段天顿时沉默了。
他随意抓起桌上整齐摆放的水果，咬了一口，鲜嫩的果汁从嘴角滑落。
“问过这个问题的不只是你一个，不过大多我都不会回答。”
段天叹了口气，开始诉说他和诡羊，或者说是杨归相遇的过程。
“你们都知道，我在进入落日森林之前，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甚至正好相反，在当地的中学就是个傻里傻气的小透明，培养的魔兽不行，为人处世还有些奇怪，这也导致了我一直不怎么受欢迎。”
他回忆着往事，粗狂的脸上露出一些细腻的表情。
“所以，参加猎魔大比时，我也没指望能获得什么成绩，只是大家都去做，我也跟着去了，就像一同下水的鸭子一样，我做着比普通人还要普通的事。”
“踏进森林的第一天，我在外围游荡，抓捕了两三只弱小的魔兽，正准备杀了取魔核，却升起了恻隐之心。”
段天看着艾辰，苦笑一声：
“很可笑是吧，本来野生魔兽和我们势不两立，但我看着幼小的家伙，就是动不了手，可能因为心里还留着一些大男子主义吧。”
“于是，我经过几番挣扎，就把那几只小家伙放了，也就是那时，我碰见了杨归。”
说道这里，段天语气里透露出一抹复杂的情绪。
一旁静静倾听的夏雅却忍不住问道：“是他主动找的你？”
“嗯。”
段天轻轻点点头。
他接着说道：“其实他一开始出现，我还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这是哪里来的卡师，看我放了魔兽，打算向我问罪，但杨归并没有那么做。”
艾辰耸耸肩，认为这是当然的，诡羊作为一只纯种的高阶魔兽，自然对野外生存的同类谈不上仇恨。
“所以，我对他生出了一些好感，顺便邀请他结伴而行。”
段天追忆似的说道，瞧见艾辰等人疑惑或者说惊讶的目光，笑了笑，说：
“各位别见怪，我先前说了，我在学校里并不受人待见，要不是有支队伍缺人凑数，也许你们就不会在落日森林见到我了。”
“所以，从第一天开始，你们就形影不离了？“
艾辰淡淡的问道，这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题实则是一个试探。
他想知道诡羊和段天结识后有哪些动作，比如有没有继续他的杀戮之类的。
“并不是，一开始我们还在森林里闲逛，我本来就不想猎杀外围那些弱小的魔兽，杨兄的做法正合我意，因而就这么糊里糊涂过了一天。”
“他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我主动提出可以帮他一起找，他倒是没有拒绝，然而，他说我们两个人的力量太弱了，很难在庞大而隐蔽的森林里找到。”
段天指了指周围深红色的帐篷，笑了笑：
“当时的我俩的帐篷还没这顶帐篷十分之一大，杨兄相当洒脱，说自己可以席地而眠，还是我于心不忍，强行将他扯进自己的帐篷里来了。”
闻言，艾辰有些忍俊不禁，他很想告诉段天，人家杨兄本来就是只羊，还是实力高强的那种，在野外生存就像是家常便饭一样简单，说不定你把他拉进帐篷里他还没那么自在呢。
“话扯远了，总之，就是我觉得杨兄人不错，就提议帮他找东西，他说，既然你想帮我，那就组织个大点的势力吧，到时候大家一起找，效率高点。”
“……”
艾辰听得一脸懵逼，难道这就是囊括数千卡师的散人联盟的组建过程？弄了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帮诡羊找一个东西？
瞧见众人的惊讶，段天也是苦笑一声：
“不瞒大家说，当时我听见这句话时，也觉得杨归这小子傻了，在说一些胡话，就凭我和他，两个没什么实力的家伙，估计收个小弟都不容易，更何况是建立组织呢？但这家伙实在是……”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深深的叹了口气：
“实在是不可思议，一切都像是命中注定一样，似乎是在兽潮之后，卡师小队大多受了重创，辉扬佣兵团和城主府又相继成为新建小队的担保人，杨归带着我入了局，并分到了一杯羹。”
听到这里，艾辰默默点点头。
眼前的段天还算实诚，说的话和真实的情况倒也相差不大。
一旁的李薇小心翼翼的举起手，小声问道：“段盟主，刚才你提到兽朝的时候，为什么用了”似乎”两个字？”
闻言，段天一愣，随即不好意思的摊摊手：
“说来惭愧，其实我对这场席卷全森林的兽潮完全没有感觉，好像自己被隔绝在外一般，我甚至是从其他人嘴里听说的这个东西。”
“这样呀……”
艾辰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当时的段天和紫阶魔兽诡羊在一起，自然受不到蓝阶野生魔兽的侵扰。
尽管诡羊已经很好的隐藏了自己的身份，让寻常人类难以分辨，但在嗅觉敏锐，整日与生死为伴的野生魔兽面前，当然无处遁形。
想必诡羊和段天所在的帐篷旁边，一晚上要路过成百上千头魔兽，然而它们一靠近，便能感觉到刻在血脉里、难以压制的恐惧，以至于不约而同的对帐篷里的危险敬而远之。
“总之，辉扬佣兵团在收买人心方面做得很差，甚至有些倒行逆施的感觉，在强压下，许多卡师不仅没有加入到他们的阵营，甚至还产生了抵触心理。”
段天接着说道，语气中带着三分感慨，七分疑惑。
“在这种情况下，杨归带着我建立了散人联盟，并把我推荐成盟主，我哪里当过什么盟主，连忙推辞，可他说自己不善于交际，盟主之位非我不可，于是我这个半吊子盟主，就只好赶鸭子上架了。”
“我学着从电视剧里看来的东西，什么虎将呀、勇兵呀，这种不伦不类的称呼，一股脑的安排在成员上，倒也取得了不错的效果，借着辉扬的错误，飞快地收买人心，渐渐的，散人联盟反而成为落日森林里首屈一指的大势力了。”
说了一长串话，段天喝了杯茶，苦笑一声：“就是这么回事了，你们说巧不巧。“
微微点点头，艾辰觉得对方真的将自己的感受和见解全盘托出了，可问题是，这个人值得相信吗？
毕竟散人联盟这份基业，是他和诡羊共同打下的呀……
似乎是看出了艾辰心中的困惑，段天笑了笑，用平静的目光看着帐篷外忙碌的人影，缓缓开口说道：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很简单，我觉得，我的朋友已经误入歧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