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风信原封不动的回来了。
白瑞松把这件事转告给扶摇光，又挎着一张脸回来，告诉令婵，“城主冕下去寒山除魔了……”
令婵放走风，又将自己的字迹落回纸上，散漫道：“哦。”
【嘻嘻嘻嘻嘻他要倒霉了！】系统幸灾乐祸。
令婵将自己的笔迹折起来，站起身，却见对面的白瑞松忽然双手交叠，宽大的袖子荡起，平肩弯腰，恭敬道：“姑娘，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
令婵立刻明白了，“行。”
她答应了。
白瑞松愕然抬头，见令婵笑得狡黠，“扶摇光走的爽快，可是城门还在抓人，每天的宴会不能贸然停止……你需要一个修士给你镇场子。”
“我可以帮忙。”
白瑞松肃容，敬佩道：“姑娘高义！”
令婵笑了，她的语调中，带上了一点上位者的温和与赞赏，“你是天生的王佐之才。”
白瑞松抿唇，笑得含蓄，“不敢当不敢当。”
两人既然已经说定，令婵就不必离开城主府，白瑞松照人给令婵收拾了一个单独的小院子。
“您是城主的贵客，本来就为您准备了院子。”专为不听话的修士准备，软禁你的。
“但是城主对您甚为倚重，不愿您离开，”白瑞松停顿了一下，含笑道：“现在才搬进来。”
他实在深谙说话的艺术，将话说的足够体面，既能安抚令婵的情绪，又没说上司扶摇光一个字的坏话。
令婵忽然对他有些好奇，“你是华春府本地人吗？对这一城之事如此上心。”
白瑞松的笑容收敛，他轻叹了一口气，“是，我是华春人，不过离开这里很多年了。”
穿着浅青色衫袍的谋士像是一只青竹，笔直的挺立在这混沌肮脏的华春府中，出淤泥而不染。
浅金色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温朦胧
令婵点点头，由衷道：“这个城能长出你这样的人，不容易。”
白瑞松咳嗽了一声，撇到了另一边，耳朵泛起微粉。
“我也有私心。”他的声音淡淡的，却和扶摇光的淡漠不一样。
扶摇光是一块冰，是一块石头，他没有感情，只会向外散发冷气。
而白瑞松，他的平静是……历经千帆之后，勘破了风云，压抑着感情的平淡。
“我小时候，我们家在华春城也算有些声望……直到胡正昌到任。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当上这一城之主的，无能，贪婪。”
“我们家的资产被他巧立名目，巧取豪夺，我父母死了，我被他们送到了亲戚家。”
白瑞松从小就发誓，要为自己一家报仇，翻案。
他的父母绝对没有私通敌国！
他考取功名，花了银子打点，被分配道这华春城做一个小小的文书。
他的复仇计划失败了。
他好不容易保下一条命，狼狈的逃离了华春城，然后遇到了扶摇光。
扶摇光一剑杀了胡正昌。
他殚精竭虑，比不上扶摇光的武力。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直白和赤裸裸。
令婵叹了口气，面容沉重，“抱歉。”
白瑞松笑着摇摇头，“该向我道歉的人，不是你。”
他双眼微弯，笑意如清润的溪流，在他眼中和缓的流淌。
令婵叹气。
她实在难过，为了这个燕国。
虽然有皇帝，明面上是封建集权制，可事实上，城主们镇守一方，并不完全听从皇帝的命令。
还有修士，以武犯禁，凡人的王国和法度并不能约束他们。
像扶摇光，他是个好人，可他并不遵守大燕律法，只按自己的善恶观念行事。
可难道就只看他们的良心吗？
……
令婵沉沉的叹了口气。
到了晚上，她接替了扶摇光的工作，她不能一眼看出人是好是坏，但多问几句，本来就精神紧张的人们总是会露出马脚。
一批人收监，另一批人放走。
白天，白瑞松要处理华春城中的重重政务，之间官员中该死的人太多，扶摇光将他们统统送去了黄泉，造成如今城中官员人手严重不足，鸡毛蒜皮大的小事都要报给白瑞松来处理。
“城中两户人家因为强占井水发生矛盾，集众斗殴乃至多人受伤……”
“城门口发生骚乱，有不少百姓受伤。”
“……”白瑞松头疼的揉了揉脑袋，提笔批注。
令婵坐在对面，毛笔沾了墨水，在纸上画小乌龟，“我觉得吧，既然总有人因为井水的问题吵架，不如就按照户坊，分片划区每区一井，分配每户打水的时间，让城中居民只能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井打水。”
白瑞松不知不觉间放下了笔，认真听令婵的见解。
他敛容，认真道：“这是个好办法，但是……城中抽调不出人手来做这些。”
每一个官吏都被使唤的团团转了！
这一个主意要走遍全城，要清算户口……不好弄！
令婵笑眯眯道：“交给我，让我来！”
正好让她看看，这华春城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
如此，令婵就过上了白天在城里游走，挨家挨户的敲门拜访；
晚上，她充当城主府的定海神针，以修为镇压宵小。
这样忙中有序的日子过了两天，扶摇光还没回来。
白瑞松的脸色一日比一日更严肃。
令婵清查户籍时，被人找上门。
是一个小女孩。
她哇哇哭着，说爹爹娘亲好久没回家了。
她衣衫破旧，却洗的很干净，衣服上打着的补丁被细心的修成了小动物的形状，活泼机灵的猴子，憨厚老实的黑熊，可爱甜蜜的白兔……令婵对她家有印象，是第一天她查过的家庭。
贫穷但是温暖，家里人很爱这个唯一的孩子。
令婵给她擦眼泪，温声道：“你别急，慢慢说，你爸爸妈妈怎么了？”
孩子憋住眼泪，呜咽道：“寒山的大雾散了……爹去看山里，想找仙人的宝物，但是他没回来，妈妈和许多同样有家人没回来的人去找，也没回来……我好害怕……”
“寒山的雾散了？”令婵一惊，先安抚好小孩，把她送回可靠的亲戚哪里，自己踩着剑升空。
远处寒山的青绿轮廓妩媚，那些终年不散的茫茫白雾……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