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舅,这些年你去哪里了,为何不回来看我们.”云梦拉着他坐下,他消失的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事,她很想知道.
“当年军阀混战,民不聊生,我在一次战乱中被冲散,你大舅舅身死,我也被炸成重伤,没想到竟意外被人所救,苟活了下来,我醒来时,人已经在武汉了,那时候受了重伤,不宜远行,就耽搁了下来,后来各地纷争四起,我一直在到处奔波,这些年我也一直在武汉.实在分身乏术,对不起,浅浅,是舅舅回来的太晚了,这些年,你受委屈了.”
董汉卿轻描淡写讲诉着自己这些年经历的生死.
云梦忽然想起当初母亲不顾危险,几次三番往武汉运送药品和物资,原来竟是为了舅舅.
“所以那几批药品和物资都是给你的,母亲,你当初为何要瞒着我.”
董芳年只顾着擦拭掉眼角泪滴,低头不语.
董汉卿道:“别怪你母亲,是我不让她说的,我那时走投无路,只好想着先向你母亲求援,后来得知你嫁给了仇昱霖,而后来仇昱霖又被蒋志清招揽,我们分属不同的阵营,浅浅,我不说,是为了你们好,如今,你已经和他离婚,我觉得也没必要再瞒着你.”
云梦觉得他考虑的很周全,挽着他的胳膊,轻轻靠上去:“小舅舅,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留下来吧,我和母亲都很想你.”
董汉卿有一丝动容,却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浅浅,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不能留下.”
云梦有一丝失望,望着他如今苍老的模样,早没了当年的意气风发:“一定要走吗,这些年,您都是一个人吗?”
董汉卿笑了笑,轻描淡写一句:“我们这些人是不配有家的,外面现在很乱,多少人无家可归,黄土埋骨,浅浅,国难当头,有国才有家.我们这些大男人总不能只顾着自己享受,成家生子于我们来说实在是奢望,除此之外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董芳年早已控制不住眼角的湿意,当初随州董家三兄妹生活的何等恣意,如今却天各一方,为了不连累家人,董汉卿甚至到如今还是孤寡一人,如何不叫她心痛.
云梦也有些不忍,瞬间红了眼角:“舅舅大义,这些年您受苦了,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可不可以多陪我们几天.”
董汉卿见她再三挽留,实在心痛,牵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浅浅,舅舅明日一早就要走了,这次回江州也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如今战局紧张,我不得不回去.”
“不走不行么.”云梦虽未亲口听他提及自己的身份,可也心中有了答案,实在有些担心他的安危.声音略带哽咽.
董汉卿道:“五月初的济南惨案,六月四日东北王被炸死,日本人对我们虎视眈眈,南京方面认怂,可我们从来不认,如今日军到处在各州驻军,蒋志清却表示默认,浅浅,如今江州暂时还算安全,可总有一日也会被战火蔓延,若真的到了那一日,切记,一定要护住母亲和你自己,其余的身外之物莫留恋,若是舅舅有幸活着,一定会尽力保你们母女平安.”
云梦眼眶含泪,狠狠点了点头.
在接近春节前夕,久别重逢的三人度过了很是美好的的一晚,第二天一早趁着天未亮,董汉卿独自悄悄出了江州城.
尽管再不舍,云梦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小舅舅消失在人海中.
明日就是新年夜,云梦一早从库房取了银元,给家中众人发了工钱,又各自多赏了两块大洋,陈叔带着她和凌姝一同往码头而去.
新年期间码头处很是难得放假三日,一大早工人们就在加急赶工,趁着明日到来之前将所有货物清点装船完毕.
一下车,云梦就带着陈钰和胡宣宁往办公室去.
从包里拿出两袋银元,云梦分别交给他们二人.
“明日就是新年夜,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这是我额外给大家的一点心意,你们帮我分下去吧.另外,有老婆孩子的今年就让大家都回去好了,趁现在还算安定,能多陪陪家人,就多陪陪吧,实在无家可归的,就去和桂姨说一声,到时候大家聚在一起也算是热闹.”
胡宣宁接过:“谢谢云姐姐,桂姨那边我会去通知的.你放心.”
陈钰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小姐,今天我能不能先走,我爹前几天给我介绍了个媳妇,我答应今天早些去见见.看看合不合眼缘.”
云梦轻笑:“那还不赶快去,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这个拿着,女孩子家贪嘴爱美,男子汉记得大方些.”说完从包里又摸出数个银元,放在陈钰手心.
陈钰笑着接过,又拍了拍胡宣宁的肩膀:“兄弟,我先走了,此事若是成了定会请你喝酒.”
胡宣宁道:“啰嗦死了,还不快走.”
陈钰得意的笑了笑,往门外而去.
云梦想起前不久仇昱霖叮嘱自己的话来,他说胡宣宁身手不错,不是一般家庭出来的孩子,她见四下无人忽然开口:“宣宁,你有家人吗?”
胡宣宁不懂她是何意,只是抬头一脸惊慌的看着她.
“你若是不愿提起你的身世,我也不会再问,我只是觉得能和家人在一起平淡相处实在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云梦见他神色闪躲,不好再追问.
胡宣宁却低声道:“我不想和他们待在一处,云姐姐,我更喜欢和你们在一起,云家很好,这样的日子我很喜欢.”
云梦笑道:“那好,既然喜欢和我们待在一起,明日来我家吧,我们一起吃个团圆饭.”
胡宣宁有些意外:“我去你家吃团圆饭?可......可以吗?”
云梦反问:“有什么不可以的,你现在不是孤身一人吗,难道想孤零零的一个人?”
胡宣宁心中开心不已:“好,我去,谢谢你.”
云梦淡淡一笑:“真是个傻弟弟.”
趁着天色还早,云梦和胡宣宁上街采买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备好了许多过冬需要的物资,二人结伴往云家私宅而去.
桂姨早早等在外头,知道二人要来,早就备好了晚饭.
胡宣宁和其他人一起帮忙搬东西,凌姝扶着云梦进了门.
几个孩子早已围了过来,吵着闹着要糖吃.
“金豆,毛豆,安心,乐乐.......都到我这里来,别吵着你们云姐姐.”熟悉的声音紧随其后.
云梦转身便看到仇昱霖提着大包小包的甜食进了门.
一群孩子瞬间将他围在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