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帆从小学戏是因为家人。不过不是因为家里人爱听戏,纯粹是因为他们小区里有个京剧大家。老太太每天早起吊嗓子,总引一群小孩围观,老太太技痒时就唱两句,也教一教小区里的孩子们,魏帆是其中学得最快的一个,老太太就对魏家父母说,这孩子学戏能出来,他有这个天赋。
天赋不天赋的,魏家父母开始并没有当成一回事。但架不住魏帆学习不行,不是智商不足,也不是有什么生理病理性的问题,就是……学不好。魏家父母从循循善诱到语重心长到棍棒加身到重金请师,什么招都使过了,魏帆的成绩一直都徘徊在中等以下,到他初中时,他班主任诚实的对魏家父母说,这孩子估计考不上高中,想点别的办法吧。
什么办法呢?那就是学体育、学艺术,日后往特长生的方向走一走,说不定能学出来。
现在这世道,不上大学,基本就等于没有学历,扫大街都听说要大学生了。
魏家父母此时想起这老太太评价过魏帆有唱京剧的天赋,死马当活马医的去寻老太太了。
老太太说现在开始学,太晚了,可以试一试,她给魏帆补一补,日后让他考戏曲学校试一试,北京的学校可能上不了,其他地方的可以考考看。
本来是没抱太大希望的,但魏帆是真的有天赋,老太太上手教了三年,从初一教到初三,就带着他上场了。
魏帆是能唱的,他嗓子条件好,过了发育关也没有倒嗓,老太太爱才惜才,现如今学这个的少,魏帆刚好是家里同意支持,他自己也愿意,孩子也没有别的前程可走了,只能往这条道上奔,老太太就托了他一把,魏帆最后就上了中央戏曲学院。
魏帆长相出众,属于扮上以后不必唱一亮相就能吸引观众视线的那种好。不过毕业后,就业形势并不好,京剧毕竟是一个日薄西山的行业,演出机会少,各个晚会、综艺都不怎么爱带京剧玩,魏帆毕业后仍是托着老太太的关系找了一个剧团先练着,上台机会有,赚大钱的机会没有。
他等于是捧上了国家的饭碗,有了编制,现在的问题是,他的前途究竟在哪里。
他试过玩抖音,拍短视频,在一些知名建筑上打扮好了表演一段,拍下来发到网上,想吸一些粉,多一些演出机会。
但虽然点赞的多,可演出机会并没有这么好就撞上来。
他自己着急,家里也着急。学得好也没工作,这怎么办?
他甚至还考虑过要不要转行去说相声,去德云社碰碰运气看人家要不要他。
不过在这之前,他先接触了演艺圈。
有星探找上门了。
他在抖音的短视频还是替他传播了一些名声的,小伙子年轻又长得好,还有一技之长,怎么看都是要火的。
星探找上来,他却没有轻易的听星探的去签公司。
他更信老太太。
老太太跟他虽无师徒名份,却有师徒之谊。
老太太说,他要是想往影视圈发展,不如回团里去问问,常有剧组去团里找人的。
魏帆自从入团后基本就是发钱发福利的时候才去,这才知道自己空守宝山!转头就扎进团里四处拜师傅拜干亲认哥哥姐姐,他功夫使到,再加上一点点铜臭的帮助,终于让他敲开了这扇门。
不过就算有剧组到团里找人,也不是海选,更不会每次都找年轻男角色,大多数是寻女配角的,男团员出去当的最多的就是武替。
魏帆不想当武替,他是想当演员的。他也是学过表演的,虽然学的是京剧的,不过一通百通,他自觉自己是会演的,戏都会唱,难道不会演吗,不可能。
但他不敢挑活儿,所以有人给他介绍,他都乐意去,想结个善缘。
不过,这一次的机会并不是善缘给他的,而是这个公司给各个剧团、学校都发了寻找演员的试镜通知,他是在剧团门口看到的。
简历也是他自己投邮箱的。
他在简历上写了自己参加过什么剧组,做过什么角色的武替,但渴望得到一个真正的演出机会!
他觉得只要有机会,他就一定可以证明自己!
现在这个机会终于来了!
魏帆签了合同后才回了家,回家路上他忍不住停下来好几次拿出合同看,怕自己看错了,签错了名字。
回到家后,他看,还让父母帮着看,父母又找了个网上的律师看这个合同。
律师看过后说合同没问题。
“就是片酬有点少。”魏爸爸说。
魏帆认真的说:“我是新人,这个是公认的行价。低就低吧,下一部电影肯定不能这么低了。”
他将合同认真的收了起来,用文件收纳袋装,还怕进了水或进湿气发了霉,又怕被蟑螂咬了,换了好几个地方,还当真拿蟑螂饵在柜子旁边挤了一圈。
接下来,他先回团里请假,然后去见老太太,给老太太送了份大礼,老太太还给他包了个红包,把礼加倍还给他了。
一周后,他接到电话,可以进组了。
三月一日,天气晴,宜开机。
魏帆没去参加开机议室,他收到的通知是三月二号赶到河北的一个学校里。
他依言坐上高铁,一路微信指示,找到了一家快捷酒店,入住,然后就有人来敲门了。
他知道这一定是剧组的工作人员,赶紧笑着去开门,却看到门外的人是一起去试镜的那个游泳的。
“你好。”游泳小帅哥这几天晒黑了一点,他拿着一份通知,递给魏帆,说:“明天一早集合,早上四点,我们要一起坐车,先去化妆,然后就去学校拍。”
魏帆的合同上没有说要给他什么角色,但他知道他的角色必定与其他人不同,看来这个游泳的应该是也跟着干一点剧组的杂活了。
魏帆没有看不起人,很热情的说:“谢谢啊,你早到了?其他人是不是也到了?这边住了几个?一会儿我请你吃饭,咱们好好聚一聚,日后要相处的时间长着呢。”
游泳小帅哥笑着说:“不用不用。剧组的人都住这里,这边两个快捷酒店都被剧组包了。我不知道还有谁没到,明天到地方就知道了吧。”
魏帆也没有坚持要请客,又谢了一轮才拿着通知回房间。
通知上给了几个剧组后勤的联系电话和微信号,还有剧组导演组的微信号,让收到通知的人都进组。
魏帆赶紧加微信进群,改群名片。
通知上有几点注意事项,包括准时集合,不得无故离组,离组要向组长报备,还有不得聚众吸烟喝酒聚餐——聚餐都不许?魏帆有点吃惊。
晚上不得离开酒店,单人单间,不许串门,不许私自换房间,发现一律严肃处理。
酒店房间里没有放电话,所有的通知都是通过微信群发布。
组长很快冒了头,还像学校宿舍一样查寝。
魏帆笑哈哈的做了个查寝的传统动作:奥特曼。
组长不客气的说:“都懂点规矩啊,你们到这里是来工作的,不是来享受的。不要让我发现谁叫小姐,在房里胡搞瞎搞,吸当然也不行,谁吸现在就自觉蹲警察局门口去啊,不要连累剧组!谁要是在组里违法犯罪被抓了,赔都赔死你!”
第二天三点半,魏帆就醒了,他昨天睡得早,但也没睡踏实,一醒过来就精神百倍的。
他赶着冲了个澡就有人敲门了,一开始就是游泳小帅哥。
游泳小帅哥看他头发湿湿的,说:“洗着呢,走吧,楼下车叫好了。”
魏帆问:“要不要带什么东西?”
游泳小帅哥:“我也不知道啊,可以带手机,别的也不知道到时需要什么,不过都可以买吧。”
也对。
魏帆为了省事,只拿了一瓶水下楼。
楼下叫好了一排车,坐满就出发。
游泳小帅哥拉着他,很快找到其他人,一看全是当天试镜的。
魏帆笑:“今天是又集合了。”
军艺小帅哥说:“走吧走吧,估计到了还要化妆换衣服。”
这话没错,几人也顾不上寒喧,挤着坐上就走了。
赶到地方,是一所学校,学校还没开门。
三月初,天气仍有点倒春寒,小风一刮,寒意往骨头缝里钻。
路边停着一辆车,化妆师们下来,喊他们过去换衣服化妆。
衣服是短袖,绿衬衣绿裤子,军绿色的跑鞋。
四个人发现只有军艺小帅哥的衬衣上有肩章。
军艺小帅哥说:“我是班长嘛,你们日后都叫我班长啊。”
剩下四人都笑着喊起来:“班长好!”
“班长今天咱们跑几圈啊。”
一边笑一边发着抖,换上戏服。
此时大家就发现游泳小帅哥不同,他是里外两套,里面一件深绿色的圆领t恤,外面是一套的迷彩服。
“你穿的比我们多啊!”
“你一定不冷!”
游泳小帅哥笑出一口白牙:“我也冷啊!”说罢撸起袖子给大家看,胳膊上全是一模一样的鸡皮疙瘩。
换完了化妆,化妆师只有一个,所以是一个一个化。
轮到魏帆时,他想套个近乎,也是想多听听剧组的事,就问:“咱们剧组化妆师就两个人啊。”
是不是有点少了?
他刚才看,好像一个是管衣服的,一个是化妆的。
化妆师大概是太早起来工作,脾气不太好,冷着脸问:“就你们四个还想要几个化妆的啊?行了,化好了,走吧。”
魏帆觉得,自己应该要与其他人不太一样吧。
可是又不敢问。
可能还是他不火,等他火了,应该就能自己用一个专属化妆师了。
到了六点,两辆车过来了,这时,学校的人也来了,也给他们开门了。
那两辆车先进去。
化妆师的车也跟着进去,魏帆他们这才跟着一起进学校去。
他们把车停在了学校的一条便道上,前后拉上横幅,避免学生闯进来。
先进来的那两辆车里下来几个人。
其中一个看到他们,就招手让他们过去。
魏帆几人赶紧过去,因为不认识这个人,连招呼都不知道怎么打,只好干笑。
幸好那个人自我介绍:“我姓徐,是副导演,管一切闲事、杂事。每天给你们发拍摄任务的是我,告诉你们要拍什么的是我,有没有台词,这个也归我管,都记住我啊。”
魏帆几人立刻点头,都记住这个人了。
徐副导。
魏帆嘴甜,马上替副导升职:“徐导。”
徐副导笑一笑,指着他身后的一个人说:“这是咱们组的导演,你们喊导演就行。”
魏帆几人都见过“梁导”,眼前这人不是梁导啊。
魏帆有点不解,难道他当时签下的合同不是梁导当导演吗,难道他当时签错合同了?
魏帆嘴快,问:“那,梁导呢?”
徐副导盯了他一眼,笑着说:“梁导不在这个组,梁导跟一组呢,咱们这是二组。”
北京。
柳苇坐在车里,觉得梁导一定是跟王导学过了,学会了。
柳苇:“那我一会儿下去就走一走就行了?”
梁导:“自然点,就跟平时走路一样。”
柳苇点点头,这个她会。等梁导下车去安排拍摄的事了,她对化妆组组长说:“梁导真是不一样了,跟王导似的,胸有成竹啊。”
化妆组组长只是笑,不说话。
胸有成竹的梁导站到编剧旁边,说:“赶紧把剧本改好给我,主要情节我可以先拍了,但内容不够,你必须赶紧把剧本写出来。”
编剧敢怒不敢言,说:“好,你先拍,我尽量做到。”
梁导:“是一定。”
编剧:“一定,一定。”
一定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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