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如雪堆般宁谧的云层之上，两只灰隼正在齐头并进。
“你知道吗？怀特女爵与福斯特公爵快要结婚了，”波伊对乘坐在另一只灰隼上的阿喀曼公爵说道。
“我知道，”阿喀曼公爵的银发飘拂在风中，为他添上几分潇洒。
他冷峻的面容看不清有什么表情：“她希望我去观礼，我很高兴她能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不过我始终觉得有些不适当，所以我拒绝了。”
“我去帮你送一份礼，”波伊看着前方说道，公爵大人公私分明，这虽是好事，不过他很快就二十岁了，却迟迟没有定下联姻对象，这也许会帝国的未来产生一些影响。
“你喜欢什么样的，公爵大人？”波伊问道，“这里没有别人，能跟我说说吗？如果凯列夫没有的话，也可以从南方三国中去选。”
“嗯，这事，我看也没有这么急，”阿喀曼公爵含含糊糊地说道，“毕竟，洛尔将军不也是二十九岁，才找到他的意中人吗？”
“旁贝利家族为了保证族系不断绝，有一套自己的办法。可你真的是埃特家族最后一人了，”波伊十分严肃地说道，“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特许你多拥有几名妻子。”
(?益?) 阿喀曼公爵冷峻清朗的面庞一阵抽搐：“我看就不必了吧？多谢陛下的关心。”
在街头的野书中，他一人之下的地位，是靠他在皇帝的卧榻之上，一人之下才获得的。这要是再获得一些什么特权，只怕众口铄金，野史变正史。
这时少年皇帝向他望了一眼，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我说公爵大人，你不会因为几位淑女的闲话，就开始疏远我吧？我可都是为了挽救埃特家族的命运。”
“我自己能拯救。”阿喀曼公爵果断说道。
“这么有自信？看来有人选？”波伊露出了期待的表情，他不知道阿喀曼公爵会喜欢什么样的，但他相信被公爵看上的女性一定不一般。
可少年公爵紧紧地闭上了嘴巴，似乎下定决心将自己的感情，隐藏在黑夜的深处。
“小气！”波伊忿忿地想道，亏自己掏心掏肺还想给他进行全大陆选秀。
“皇宫到了，”少年公爵感觉到了皇帝的不快，心虚地看着夜色中的灰色城堡说道。
现在轮到少年皇帝对他缄口不言，公爵只好无趣地闭上了嘴巴。
送波伊回寝宫后，艾瑞送阿喀曼公爵离开，两人并肩向城墙走去。
公爵对他说道：“恭喜你，荣升子爵。”
“都是虚名，”艾瑞淡然答道，这位少年从不无缘无故地与人谈话，于是他问道，“公爵大人想问什么？”
“是这样，”阿喀曼公爵凑近他，低声问道，“陛下有提过属意哪位淑女成为皇后吗？”
“阿祖娜-维尔第女公爵，”艾瑞十分简要地说道。
是她？阿喀曼对这位卡斯特宫廷女官有印象，是位认真又细致的女性，身为南方贵族，却没有任何势力，这恐怕是皇帝选择她的最大原因。
“早点休息，”阿喀曼公爵说完，翩然离去。
当艾瑞回到自己的房间的时候，却发现少年皇帝躺在他的床上。
“陛下找我有什么事吗？”他轻轻地关上了门，心中泛起了几丝涟漪。在这只有他们二人的空间里，他暗中深吸了一口气才转过身。
他看到波伊一手托着脑袋，一手掀开被子，拍了拍床垫说道：“只是有点好奇，你喜欢的女孩子是什么样的。”
“也许她出现的时候，我会知道的，”艾瑞来到床边坐下，“也许，陛下应该回自己的房间。”
“不，今晚我无法独自入睡，”波伊说道，“子爵大人，你有义务排遣皇帝的忧虑。”
“遵命，陛下，”艾瑞脱下法袍，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在床上躺下，“陛下能告诉我忧虑何事吗？”
“现在加西亚家族也面临着与埃特家族一样的处境，你能告诉我该怎么做吗？”波伊替他盖上被子。
“我认为这是个十分复杂的问题，我的血脉已经不纯了，也许我该去找找家族的旁支。”艾瑞恭恭敬敬地答道，他可以感觉到陛下的手就停留在他的胸口，他的心在胸腔中拼命跳动，每一下都与那只手更近。
波伊看着艾瑞，微弱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他闭着眼睛，似乎神色平静。
他对艾瑞说道：“希望你不要生气，阿喀曼公爵已经调查过，你也是加西亚家族的最后一人，同时，你还是东唵嘛部落的最后一人，紫色森蚺家族能不能继续传承下去，就看你的了。”
波伊的手指从被子上缓缓划过他宽阔厚实的肩，他的咽喉，托起他的线条方正，棱角分明的下巴，久久地注视着这张脸。
艾瑞的喉头忍不住滑动，他迎着少年皇帝的目光，轻声问道：“陛下……”
微弱的火光，在少年皇帝的脸上明灭不定。艾瑞看得出来，那是猎人在审视猎物的眼神，也许是自己身上逐渐显露的卡斯特人的特征，惹恼了他。
这是他无法逃避的原罪，这一生都将被这份耻辱埋没。
他的心向一片深不见底的大海沉去，无法呼吸，快要溺毙。
“睡吧，”波伊突然将他松开，挥手一拂，烛影在摇曳中熄灭。
艾瑞感觉他躺了下来，却没有立刻睡，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两人静静地躺在黑暗中，谁也没有说话。
“也许我能留住你的唯一办法，就是让你接管卡斯特，”过了许久，波伊说道。
“可我……”艾瑞转过身，侧躺着面向波伊，只有在夜色的掩护下，他才可以肆无忌惮地直视他。
“你也看到了，阿喀曼公爵需要顶住多么大的压力，他名正言顺掌管议会都尚且如此，”波伊叹了一口气，“如果你带着明显的卡斯特人的特征，要怎么在这个宫廷中生存下去？”
艾瑞不说话，内心却心潮起伏，他没想到皇帝竟为自己考虑到了这程度。
他很想告诉他，自己并不在意那些闲言碎语，可他一想到波伊将要跟他一起面对这些，心中的千言万语，便再难出口。
过了不知多久，少年皇帝细长绵密的呼吸声传到他的耳朵，艾瑞心想，也许他只有在这时才放下了烦恼吧。
“晚安，”他轻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