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呢。”谢潮生点点头,伸手招细辛来坐下,继续说道:“余姚公主可以提出她的意见。为自己做打算,这是人之常情,但是她的打算能不能办得到,却不是余姚公主能左右的。”
细辛几如醍醐灌顶:“女郎的意思是,到最后能不能成,不是余姚公主的意愿能办到的?”
谢潮生颔首。
细辛又有了新的疑惑:“那按照女郎这么说,余姚公主岂不是无辜的很?”
“不无辜。”谢潮生轻笑,“毕竟,提出要嫁给七兄的人,就是余姚公主吧。遑论人要是有心,不可能的事也会变成可能。”
香橼和细辛两个人越来越迷惑了。
谢潮生,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谢潮生似是看穿了她们想什么,不由挑眉:“她。不无辜又能如何?说到底,妥协的人是七兄。”
王与马,共天下。如今的琅琊王氏虽然不如当年势重,但始终簪缨不替,难道就是能被司马小儿捏扁搓圆的吗?
显然不是。
王献也不是琅琊王氏不受重视的旁支,不管是他自己,还是他们的父亲,都有足够的能力去抗拒这件事。
王献果然想要不娶的话,不可能没有半点儿办法。
所以说到底,这还是王献乃至于琅琊王氏自己的选择。
不管怎么说,余姚公主已经嫁进来了。
嫁进来了,就是自己家里的人了。
谢潮生再怎么看不惯她,人家也不是和她相处的多。她有什么必要冲在前头去给余姚公主脸色看?
再者说,因为郗氏的事情迁怒余姚公主,从而直接不接受余姚公主,甚至恶语相向。那是不成熟的孩子才会做出来的事情。
“我没有必要和余姚公主敌对,”谢潮生想了想,最后说道:“不值当,也很是幼稚。”
剩下的,她就没有再多说了,能不能听得懂,还要看细辛与香橼两个人的悟性。
谢潮生丢下这句话,重新转了回去翻她那成堆的书。
她知道大概的东西了,但是还是要知道更多。
不过谢潮生显然闲不下来。
余姚公主走了没多久那个她之前遇到的叫绿萼的使女就又来了。
谢潮生揉揉眉心,不得不亲自出面应付。
“今日办宴会,郎主说,女郎总也是该到的。”绿萼低眉垂目,恭恭敬敬的对谢潮生说:“郎主知道女郎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只是今日同以往不同,女郎若是能去,还是去的好。”
谢潮生敏锐的发现绿萼是真的很想她去参加。但,除非是不得不出席的宴会,不然王微都是直接忽视不会去的。
同样的,也没有人会勉强她。
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就是因为她出门晃了一圈吗?
王微只是不太喜欢出门,但也不至于偶尔出去一回,就让人当热闹和稀奇看了吧?
谢潮生直觉有哪里不对,凝眉质问道:“你最好说清楚到底是什么事。”
绿萼没有刻意瞒着谢潮生,准确来说,她是根本不认为这件事情有什么必要不告诉谢潮生的。
“郎主说,是因为今日有陈郡谢氏的几位郎君到访,故此……”
从那句“陈郡谢氏”开始,谢潮生脑子里便开始“轰”的一声响,炸的谢潮生半晌回不过神儿来,更不要说注意绿萼之后说的是什么了。
“女郎,女郎?”许久之后谢潮生才听见耳边传来着急的呼唤,谢潮生隐约分辨出来那是细辛的声音。
她勉强笑了笑:“……无事。”
又等了片刻,等脑海中那一片空白慢慢回复过来,谢潮生终于能正常说话了:“你方才说,是陈郡谢氏的几位郎君到访?”
“正是呢。”绿萼笑吟吟的,显然很是高兴能见到谢氏的几位郎君。“婢子还听说,这一回来的人里有那位‘芝兰玉树’呢。”
这又是谢潮生不知道的一桩事。
“是吗?”谢潮生笑了:“那倒是有趣,我也想去看看呢。”
她已经顾不得细辛香橼脸上表露出来的震惊了。
就连绿萼也有一瞬间的怔愣。不过她的表现比起细辛和香橼来说已经好了很多了。
“女郎愿意去,那真是再好不过。”绿萼松了一口气,也不管谢潮生的异常了。
这桩事情要不是因为她是太太的婢子还兼掌着内务,算是半个掌事,谢潮生看在郎主面儿上总归还要给她三分面子,她也不愿意来的。
只是没想到,这一回,谢潮生竟是好说话的很。
绿萼庆幸之余忙不迭的就想溜,以免谢潮生在她还没出去之前反悔。谢潮生此人只可能会在她还没出去之前反悔,但不会在她出去之后反悔。
绿萼是退出去了,可是细辛和香橼的惊愕却没有消下去半分。
这件事里里外外都透着诡异好不好。谢潮生什么时候愿意参加类似的宴会?绿萼奉了三郎君的命来请谢潮生本来就古怪,何况是之后谢潮生居然还答应了?
“女郎……”细辛忧心忡忡的。
谢潮生却垂了眸,并不想说什么。她深知多说多错。
原本的王微,是有些目下无尘的。她虽是不至于看不起细辛和香橼二人,但也不至于像她们解释自己的一言一行。
之前同细辛和香橼解释余姚公主之事,就不会是谢潮生会做的。谢潮生还不是没有解释二人就自动归类于她一时闲来无事、心血来潮。
她深知眼下她什么都不要做,静观其变才是最好的。但,来的人是陈郡谢氏的郎君,谢潮生是怎么都要去看看的。
……即使一句话都说不上,也要去看看。
谢氏的那几位郎君得悉的时候也很是诧异。
大家都是姻亲,尤其还都住在会稽,他们自然也是知道王羲的小女儿的。
她是什么脾气,众人就是不知全貌,也知三四分。故此,得悉此人居然也会出现在宴会上之后,众人的诧异几乎都是写在脸上了。
谢言想了想,跑去问同行的谢风雨:“你可知晓此事?”
谢风雨闻言一愣,旋即失笑:“从弟岂非说笑?再是姻亲,此等事我怎会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