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一种很是微妙的感受。
“三郎君。”门外,守着的一个有些陌生的使女声音传进来。
“嗯。”来人点点头,低声询问道:“夷明如何?”
“女郎方醒,香橼姐姐陪着女郎说了会儿话,出去了。”那个小使女声音轻轻细细的,说话倒是很有些条理。
王焕满意的点了点头。
“三兄来了?快请进。”谢潮生抬声说道。
帘子一掀,王焕果然走了进来。
“夷明醒了?怎么样,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王焕细声问道,语气里满满的关怀:“大夫说你要静养,我坐坐就走。”
上一次见到王焕的时候没有来得及说话,离得也有些远。真要说起来,这大约还是谢潮生头一回见到王焕。
容貌隽永,气度卓然。行走见一派风雅,眼角含笑,是个很温和的人。然而举止间天然带着三分随意,又能看出是个锋芒内敛的人。
谢潮生无奈极了:“三兄,哪有静养是这种静养的?养还没养好,只怕就要闲出病来了。”
王焕坐在谢潮生。床边,看了看发现她身边连本书都没有,哈哈一笑:“与你而言,却是无趣了些。”
谢潮生无奈:“三兄。”
王焕不笑了,他妹妹敏感的很,在笑下去就该生气了。
“知你无趣,来陪你说说话。”王焕温声道:“你这次有些过了,还连累余姚公主也担心了。”
谢潮生有些摸不准王焕对余姚公主的态度,所以她决定隐晦的问一问:“三兄,余姚公主之事……”
“我知你大抵不喜欢她,只是她眼下是你七嫂。之事已是无可更改之事实,你不可迁怒与她。”王焕沉吟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夷明已不是小孩子,想必能懂三兄之意?”
她不能一直是孩子,她早晚要出嫁的,他们兄弟当然会无条件宠着她,但是等到她出嫁之后却未必。
虽然有琅琊王氏和他们兄弟几个压着,不会有谁会怠慢了她,可是不怠慢和真心认可和护佑还是不一样的。
谢潮生点点头。虽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好好对待余姚公主有些对不起郗氏,但是对余姚公主的排斥也是不理智的。
迁怒,那是孩子的做法,更不会是成年人的打算。
王焕自己这么做是他的处世之道,而教导谢潮生也和余姚公主好好相处则是对谢潮生的认可和关怀。谢潮生能看的清楚王焕眼中的宠溺。
琅琊王氏果然不愧是琅琊王氏,对子弟的教养超出谢潮生的想象,是她多心了。她原本还担心因为太过的宠爱而会把王微养歪了。
“我知道了。”谢潮生点点头:“余姚公主已经是家里人了,不可以因为她的到来而离开的七嫂这件事,迁怒与她,她现在也是需要好好相处的家人,是吗?”
“对。”王焕微笑,心里绷着的那根弦松下来,他最担心的就是谢潮生钻了牛角尖。可是他的妹妹比他所想象的聪慧多了。
“您之前说我让余姚公主担心了的意思是……”萧潮生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
王焕轻叹了一下,摸了摸萧潮生的散落下来的头发:“你七兄以为是余姚公主的主意,迁怒于她。”
萧潮生愕然。
她有些没想到,王献责怪余姚公主不是因为后者赶走了郗氏,而是因为她生病……
“不必过于在意。”王焕怜惜的说:“你和表妹不一样。”郗氏是他们舅舅的女儿,也就是他们的表妹:“不是妻子和妹妹谁更重要的问题,而是余姚公主的态度。”
谢潮生恍然。
赶走郗氏,那是余姚公主嫁进来之前的事情了。虽说郗氏的离开确实是为了给余姚公主腾地方,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那也不全是余姚公主一个人的责任;但是谢潮生却不一样,余姚公主已经嫁进来了。
说白了,就是自家人和外人之间的区别。
在谢潮生和余姚公主之间,谢潮生显然是那个自家人,而余姚公主则还没有被认可。这是人之常情,融入一个新的家族是需要时间的,谢潮生因为先天因素自然而然的被归类于琅琊王氏这个家族,但是余姚公主还需要一个过程。
所以,当余姚公主引得谢潮生受伤之后,王献自然而然的将责任归结到了余姚公主身上。
在宠溺妹妹的兄长看来,自己的妹妹当然是哪里都好,何况妹妹还是体弱多病、一向乖乖巧巧的,突然间和一个本来不是很熟悉的人跑到原本不可能会去的地方了,不是受人蒙骗了是什么?
于是,王献很自然的开始责怪余姚公主。
谢潮生有些无语,但是又很是甜蜜。
这种感觉她没有过。
虽然她自己的兄长也是一样的在意她,不过她实在是有些跳脱,爬树上房之类的举措没有少过。所以这种“我自己家的孩子最好要是真的干了什么坏事那一定是别人撺掇的”的情况,是真的没怎么发生过。
毕竟事实从来都是她带领着别人干坏事。
谢潮生赧然。
“这桩事回头我会和七兄说一说的,”谢潮生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很是俏皮:“三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王焕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什么,惊疑不定的看着谢潮生:“你的意思是,出去走一走,真是你的主意?”
谢潮生迟疑点头,蹙眉:“怎么了吗?”
有什么问题?
“……”王焕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你从前,不会主动提出要出去走走的,怎么会突然间提起来?”
谢潮生耸肩,说道:“因为余姚公主她,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啊。”
王焕抿唇,心底受了中中一击。
他想起妹妹小时候,似乎也是很开朗的一个人,笑起来的样子像是无尽阳光闪烁,但是后来,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她越来越不喜欢笑了。
性格也越来越孤僻,不喜欢说话,不喜欢出门。偏偏她又是个很聪慧的人,于是越来越骄傲敏感,慢慢的成了现在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