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熟起来也是在两个人都出仕之后的事情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算是同盟。谢潮生性格跳脱又闲不住,有时候看着白宸成日里抱着一本书难免会觉得他无趣,白宸听她这么说的时候多半只是笑笑并不以为意。
但是现在,谢潮生由衷觉得,她现在要是能像白宸一样,那本书在手里,一定会很开心的。
她几乎是有些郁闷的想,难怪白玄冲那个家伙那么喜欢看书了,要是有一天你连看书的权力都被人剥夺了的话,一定会很怀念的。
王羲这一支在琅琊王氏族中很重要,她的几个兄长除了她三兄之外,也都已经出仕了。不过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她的兄长们认得几乎全都是文职,哪怕是在军营中任职,也无一例外都是文职。
这就直接绝了谢潮生再度重新回到军营中的念头了。
除非她以后嫁个将领。
这念头在谢潮生脑子里一晃而过,顿时吓了她一大跳。她怎么可能会嫁人!
可是谢潮生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想,除了这个主意之外,她也确实没有别的办法在回到军营了。靠她自己?显然只会是个笑话。
谢潮生撇了撇嘴,无奈的接受了她已经不可能再回去的事实。
不过,她兄长在同谢风雨差不多的年纪的时候,都已经出仕了,谢风雨怎么像是一直都没有出仕的样子?
谢潮生想了想,发现她还是可以问一问的,这个,大约不在静养的范畴之外吧?
她去问了问香橼。
香橼也想了想,大约是觉得在不让谢潮生找点儿事情做,她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于是真的和她说起了她知道的事情。
香橼有自己的信息来源,或许不是很精确,但是还是能拿来说上一说的。
更何况,谢潮生问的还是谢风雨。
经过细辛的洗脑之后,香橼也觉得她们家女郎可能真对那位谢家宝树有什么想法。
何况之前香橼还亲眼见到她和谢风雨相处了。
于是香橼把自己知道的真实不真实全都说了。
“谢氏现在的当家人是谢安石,也就是您见过的那些郎君们的叔父,是谢裒谢幼儒第三子。”香橼慢慢的说,怕谢潮生人在病中听不清楚。
而谢潮生听见熟悉的人名倒是很欣慰。
谢安石是谁她不晓得,但是谢裒(pou,二声)她倒是很熟悉。能不熟悉吗,那可是她的兄长,是她排行第二的兄长。她自幼失怙,母亲又不大管得住她,跟着三个兄长一起长大的结果就是性子长的过分跳脱了。
等到真正长大了之后,就连她的兄长们也管不住了。
以至于她求着她长兄如父的大兄谢鲲给她取了个字叫谢幼怡之后就跑到了军营里去。
那一年她十五岁。
对比起现在也是十五岁的谢潮生……谢潮生再度有了掩面的冲动。
谢安石是她二兄的第三子,也是她所有侄子里最出众的一个,而他的出仕,在谢潮生看来,很有些养名望的味道。虽说他出仕确实是因为族中几乎已经没有人了,他再不出仕,指不定家里好不容易积累了百年的名望都会毁于一旦。
谢安石出仕了没几年,家中的几个小辈确实都有才华,但不知道是不是从她大兄那里就开始受影响了,居然有好几个都是不大出仕的。
等等,她大兄?她大兄年少知名,生性豁达,见识高明。又不是不愿出仕之人,怎能说族中不少子弟都是受了她大兄的影响?
谢潮生不满。
香橼顶着谢潮生不满不悦的目光苦笑:“女郎,婢子早说了婢子也不清楚的啊,婢子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
谢潮生想了想,发现她若是因此而为难一个侍女似乎确实是。很说不过去,于是只好点点头,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至于是不是因为受了她大兄的影响,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
“你接着说吧。”谢潮生暂时把疑问埋进心底,催促香橼继续。
“诺。”香橼俯首。
谢安石出仕没两年,谢潮生见到的、来了山阴县的几个人里只是没出仕的几个,却并不是所有的谢氏子弟都在其中了。
这几个人里头包含了谢奕的两个儿子和谢安石自己的两个儿子,还有谢据谢万的儿子。
这几乎算得上是谢氏最出众的几个郎君了,却不知道为什么,几乎都没有出仕。
这一回谢潮生倒是笑了。
这些郎君年岁普遍都还不大,换一句话来说就是在为人处世上必然还需要打磨。谢氏本来信奉儒家,如今虽是信奉玄学,看样子儒家的一些东西依旧被保留下来了啊。
不过,之前她还没有注意,现在香橼一说……“这些人里,怎么没有谢尚的子嗣?”她大兄的儿子叫谢尚。
香橼奇怪的看了一眼谢潮生,看她似乎是真的不知道,只得提醒道:“女郎忘了,谢尚是没有子嗣的。”
没有子嗣?那岂不是说她大兄这一支断了?
谢潮生不再问了,皱着眉头说道:“你出去吧。”
香橼觉得谢潮生的声音有些低沉,却不知道是她说的话里哪里出了问题:“诺。”
等到香橼出去了,谢潮生默默的靠坐在床上静静想着心事。
谢潮生出生的时候,陈郡谢氏刚刚跻身世家大族之列,她的大兄谢鲲弃儒学而择玄学,仕林中名声极好。但说起来,玄学确实推崇清谈,不以出仕为荣。似乎,族中之人也大多受其影响深重。
再之后,成名的就是她大兄的儿子谢尚了。
谢尚少有才名,谢潮生是亲身所见。谢潮生死的时候,谢尚已经有十岁了。谢氏在他手上发展到了另一个高度,是真的大才之人。最可惜的,大约就是谢鲲只有这一个儿子,而他并无子嗣了。
谢潮生活着时出生的孩子唯有谢尚谢奕谢据三人,偏偏这三个都已经早逝,也就是说,如今的陈郡谢氏她一个认的的人都找不到了。
谢潮生突然有种很微妙的感觉。那些她认得的人都已经不在了,按说她才是那个最早死的的人,如今却已一个小辈的身份去看待曾经的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