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暮雨要阎海做的事情是将一个额外的账户编入金芳仁的洗/钱网络之中。换句话说就是增加了一个能为金芳仁洗/钱的端口。
庞大的账户网络里每天都在频繁的进行开户与销户,像这样往其中植入一个个人账户实在是非常容易的事情。哪怕是为金芳仁管理着洗/钱用的账户网络的心腹们也没有办法具体管理到某一个账户,更不可能注意到账户新增了一个还是递减了一个。再加上金芳仁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他是不可能让谁全权代理自己的某项事物的。像洗/钱这样重要的工作,自然也是由他的多个心腹来分担。
金芳仁的心腹们每个都有固定的管理区域,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在这种泾渭分明的管理之下,金芳仁的心腹们是不会多事去管其他人的区域。这管不好了,金芳仁肯定是要拿多事的人是问的。就算管好了,金芳仁也未必领情。他会因为不信任手下而处理掉不信任的手下,自然也会因为猜忌他的心腹越过他擅自行动是为了有朝一日取而代之而对自己的心腹痛下杀手。所以只要自己管理下的账户流出与流入的最终结果正确,其中弯弯绕绕的途径金芳仁的心腹们是不会多加查证的。
问题在于这个账户的持有人。闻暮雨指定阎海加入金芳仁洗/钱网络里的这个账户是属于黄让的。
黄让这个名字阎海有印象。这是闻暮雨之前让他为她调查的人。因为这是闻暮雨指名的人,所以阎海调查的时候免不了多上几分心。黄让的基本资料除了血型生日之类细枝末节的东西,阎海都记得挺清楚。
也正是因为阎海很清楚自己的调查结果里都有些什么样的内容,他才十分怀疑闻暮雨的作法。
闻暮雨让黄让名下的账户短期内频繁开户销户参与洗/钱。又通过有洗/钱行为的其中一个账户向黄让的其他账户里流入一百二十万的银行贵金属积存投资,即等价值的黄金。银行本身也分不同的部署,存取、借贷、投资是分开的。再加上银行的某些部署是作为其他公司、例如保险公司、投资公司的代理来运作的,出了事情银行并不会对其负责任。
黄让的账户里流入的这一百二十万的黄金投资就是属于在银行的代理下购买的投资公司的项目,在黄让个人的银行账户里是不作为资产余额显示的。账面上黄让的账户里该有多少余额还是有多少余额。这一百二十万可以说就这样避过了他人的耳目成了黄让的个人财产。若是黄让够聪明,这一百二十万完全能够在不引起银行或是任何一方注意的状态下变成现金流出账户。
阎海起先还以为闻暮雨这是要用金芳仁的黑钱做慈善事业资助一个残疾人,然而闻暮雨的目的如果是要做慈善事业,那她这么做未必也太绕圈子了些。况且针对特定的人一次给那个人许多钱的这种情况……怎么看都有强烈的私欲在里面。掺杂了私欲的慈善可不能说是慈善。
因为有些怀疑闻暮雨这么做的理由,阎海在办完了闻暮雨要求的事情之后还在继续关注黄让的账户。让他没想到的是黄让的账户忽然间就大张旗鼓地把那一百二十万的黄金全部都重新兑成了账户余额!且这余额中的一部分很快又被人从银行里取走!
黑了取钱的atm机附近的监控摄像头一看,阎海差点就要绝倒——取钱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黄让本人!这还没消停,黄让马上拿着那个还剩一百一十万余额的银/行卡到处刷卡。上午刷了ktv,晚上就去刷夜总会。
阎海简直要为黄让这种完全不避嫌的行为怀疑黄让的智商!
这要是有人查起金芳仁的洗/钱网络,黄让准得第一个被逮捕!谁叫他明显就是那个拿了好处故意替人洗/钱得人呢?
也就是在想到这一步的时候,阎海才终于灵光一闪,明白了之前自己感觉到的不协调感。
——闻暮雨根本不是在做什么慈善。
闻暮雨这分明是要把黄让的账户制作成金芳仁洗/钱的证据!金芳仁因为刺杀事件现在是在风口浪尖上的人物。哪怕他有意遮掩,南都那边还是有许多人都把视线放在他的身上!只要这刻意的证据被曝光出来,就会有人把他遇刺的事情和他身上的种种嫌疑结合到一起!
专门检举大小官/员和办事机构的巡查组又不是傻子!听到风声肯定会有人借着调查金芳仁遇刺缘由的名义来调查金芳仁洗/钱的证据!黄让那个刻意被捏造出来的证据足够让巡查组的人顺藤摸瓜找上金芳仁的心腹们!金芳仁的心腹们被抓,不用多,一个人供出金芳仁、供出金芳仁做过的事情,金芳仁就是死罪!
想到这里,阎海突然就明白了常舒阳为什么要在那么多的人面前袭击金芳仁,常舒阳所说的“暮雨的计划需要的是前奏”是什么意思了……
闻暮雨恐怕早就设计好了要让某个人变成引出“金芳仁洗黑钱”这件事的炮灰。但是如果金芳仁还是那个一手遮天的“财神爷”,哪怕闻暮雨刻意制造出的“证据”摆在了大众的眼前,金芳仁也还是有办法把事情收束在一定的范围之内,然后轻轻揭过。
但是常舒阳袭击了金芳仁,金芳仁马上变得万众瞩目,连南都方面也都重视起了遇刺的他。金芳仁就像是站在聚光灯下,他的一举一动会被人密切关注,这样一来金芳仁的行动算是被封住了大半。这个时候再捅出金芳仁利用他人来洗/钱的事情……
想也知道,金芳仁这次是想善了也不可能了!
一旦金芳仁被巡查组带走调查,自己也就性命无虞,自己的家人也算是真的平安了……不!不对!这么想是不对的!
刚想为能确定自己还有家人的平安而松口气的阎海转眼间就想到了那个变成了导/火索、变成了扳倒金芳仁的路上必须的炮灰的人:黄让。
那黄让不仅是个残疾人,还是有家有室的人!为了救人而落下残疾已经够可怜的了!更何况他还有妻子和两个女儿要抚养!要是他成了炮灰,他的妻子会怎么想?!他的女儿们会怎么想?!
且不说黄让的妻子会变成“罪犯的妻子”!黄让的女儿们也会变成“罪犯的女儿”!她们一生都摆脱不了“罪犯亲属”的恶名!就单说黄让。参与洗/钱在大夏可是要重罪!就算被处以极刑都不奇怪!为了扳倒金芳仁就要牺牲一个无辜者的下半辈子乃至是生命……他阎海实在是做不到!
再说就算让黄让去做这个炮灰,又有谁能保证闻暮雨扳倒金芳仁的计划就一定能行得通呢?如果金芳仁不倒,“财神爷”再卷土重来的话,要恨的要怨的要处理的第一个人绝对是害得他被调查的导/火索黄让!黄让死活是没路可活了!
闻暮雨好狠毒的心肠!竟是设计这样一个有家有室的残疾人!可怜黄让什么都不知道就要死在闻暮雨的设计之下!……哪怕、哪怕闻暮雨是为了救自己一命才要去扳倒金芳仁,她的计划也未免太伤及无辜了!
想到闻暮雨明媚的脸庞、潋滟的眸子、风情万种的浅笑,和煦如春风的声音,阎海的胃部一阵翻搅。他一手按着自己的胃,一手捂住自己的嘴。他想告诉自己一切都不是真的,一切都是自己想出来的东西,一切都是自己吓自己。可他的理智早已联系起了所有的前因后果,串起了闻暮雨让自己后街放火,闻暮雨坐看杨玉洁被刺,闻暮雨让自己查黄让底细,常舒阳刺杀金芳仁等种种事情。
阎海清楚地理解了一件事:看起来那样温柔温和的闻暮雨其实是个心冷如冰、手段歹毒的魔女。为达目标,她多么无辜可怜的人都能利用。为达目标……她多么无辜可怜的人都能葬送。
虽说如果黄让这着棋对金芳仁起不了效用的话,金芳仁回过头来就得要了阎海的性命,甚至很有可能用阎家人为阎海陪葬。可是阎海还是希望黄让在东窗事发以前有多远跑多远……
自己的性命是很可贵,可是难道因此别人的性命就不可贵了吗?如果能牺牲自己一个人的性命,保得自己家人的性命,让无辜的黄让不受牵连,阎海倒是很愿意自我牺牲一下。
只可惜自己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之前是与魔鬼结伴。如今木已成舟,说什么都晚了……黄让已经自己引爆了定/时炸弹,自己阻止不了黄让的自我毁灭,再去找金芳仁也已没有任何的意义。
而金芳仁……他还不知道他的末日已经到了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