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可还记得,刘璋初来相见,所言家父曾谈论起将军一事吗?”没理会高顺所问,刘璋不慌不忙的又将话题扯了回去。
高顺一愣,点了点头。
“家父曾言,将军刚正武勇,治军严谨。所率之卒,皆勇健之士。每每对阵,一往无前,少有败绩。曾有言,若得千人,使之乘键马披硬甲,则无所不破,号为陷阵。此言不知属实否?”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刘璋随意的问道。当然,这些话刘焉老大人是从未说过的,甚至连高顺的名字都不一定听过,但这并不影响刘璋拿来忽悠人。
高顺听闻刘璋此闻,心中一震。组建陷阵营的想法,也是近几年,军中战马渐多才兴起的。自己xing子冷了些,朋友不多,极少跟人提及这事儿,却不料远在冀州的那位老太常,竟已然有了察觉,这种无孔不入的信息搜集,委实是有些可畏可怖了。
“使君谬赞了,顺有些蛮力而已,不敢言武勇。陷阵营一事,也不过只是个想法,如今分到顺旗下的战马不足,只能留待日后再看了。”心中首次生出了敬畏的念头,高顺抬手拭了拭额头的细汗,恭声答道。
“呵呵,战马吗?简单至极,嗯,这个咱们回头再议。将军善战之名素著,刘璋不才,这些年也读了点兵法军略。不如你我二人,围带做城,取豆成兵,将军来攻,刘璋来守,咱们切磋一二如何?”笑吟吟的看着高顺,刘璋大有深意的说道。
高顺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闪过恍然。刘璋大老远的跑来跟自己说了这么多,以高顺的精明,如何还能猜不到刘璋的心思?虽说经过一番交锋,高顺已然再不敢小觑刘璋,有了投效的心思,但若刘璋只是具备政治目光,应付即将到来的大乱,显然是远远不够的。所以,高顺方才所问,正也是一种试探。
如今,刘璋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提出进行兵事CAO演对抗,却是要用事实,间接来向他展示自己的能力,表明自己的潜力。
对于身为皇室宗亲,一州刺史之子的刘璋,高顺并不担心他此刻没有现成的势力。这个时代,只要有足够的银钱,有着够格的家世声望,兵马都将不会是问题。而这些,显然刘璋都是具备的。
目光长远,胸怀大志,对时势有着敏锐嗅觉,并具备一定财富实力。肯为了一个不算出名的武将,千里奔波而来,挖空心思的算计。这样的刘璋,已然让高顺心动了。若是再能明军事,懂战略,那就是一位绝对值得自己效忠的明主了。
既然明白了刘璋的心思,高顺也不再多言。当下二人便在案几上摆弄起来。
刘璋解下腰带,当做城池,将桌上的杯盏等物,摆成山川、村落等。高顺这边,则取来一把豆子,各数出一堆数目,权作军队。就这案几上,展开了一场攻防战。
高顺主攻,所以兵力占有优势。当下一路麾进,集中兵力就中路杀来。他本是悍勇之将,行军长进之际,那份狠戾彪悍之气尽显,着着抢先,势如破竹。
旁边观看的赵云看到他的士气,也是不由的暗暗心惊。自衬换成自己对上,只怕也要暂避其锋,迂回破之才行。
反观另一边的刘璋,却是神色淡然。一手摆弄着桌上物件,却将兵力散开。从高顺进攻开始,竟是一场正面交锋都无。只是当高顺大军过后,不时的从一些代表县邑或村落的摆设中,涌出一队队兵卒,左打一下,右啃一口的,让人烦不胜烦。
赵云高顺二人初时都未在意。只是过不多时,高顺的眉头就越皱越紧了。
他此时兵临城下,大军团团围住城池,但不论他解说用何种方式攻城,刘璋那儿总是有手段应对。你用云梯蚁附之法,我就还以滚木礌石。你用巢车,我就用油浇。你挖地道,我就在城门口里面挖壕沟,你用水淹,我就开渠引出去……….
两方你来我往,各种手段层次不穷。刘璋也不是死守,偶尔还会组织几次反击,每次手段都是匪夷所思,让高顺瞠目结舌不已。最让高顺纠结的是,开始大军一路抵进时,那些小县邑村落的小撮儿散兵,这会儿也是几股有威胁的兵力。时不时的就来个烧粮草劫粮道的,有时还会配合城中的攻击,主动出击,寻隙而进。
等到最后,高顺数倍于城中的大军,简直如同陷入烂泥坑中,进不得退不得,五次三番之后,不算攻城损失,但只零敲碎打的,就足足耗去了他三分之一的兵力。
这还不说,此消彼长之下,防守方出击的频率明显加快了。不多时,高顺的大军补给就跟不上了,因为他已经没足够的兵力去随时看护粮道了。随之而来的,就是士气低落,打到最后,高顺不由满头大汗,皱眉凝视半响,终是长叹一声,投子认输了。
二人在这桌上方寸之地的一场攻防战,精彩纷呈,奇谋迭出。刘璋几年来苦读的墨氏精义本就最善于守,这次演练不过牛刀小试,便已让高顺大吃苦头,无为而终。
赵云在一旁看的眉飞色舞,紧张处,几有真实的身处沙场之中的感觉。待到高顺颓然认输,他却也是受益匪浅。
抬手擦去额头汗水,高顺抬头看向静静坐在对面的刘璋,心中激荡不已。半响,站起身来,离席缓缓跪倒,面色端重的叩下头去。
“高顺愚昧,浑浑噩噩十余载,今得明主当面,不感点醒之恩,尚自不知量力,屡次冒犯顶撞,万死之罪也。还请主公开恩,恕顺之罪。自今日起,顺愿为主公鹰犬,永不言叛!”说罢,拜倒下去。
刘璋面上喜色浮动,直等他说完,这才上前扶起。拉住高顺手道:“将军不弃璋之鄙薄,肯随璋于微末之中,璋甚感之。今日刘璋立誓,你我主从之谊,永不言变。卿不负我,刘璋也绝不负卿!皇天后土,俱鉴吾言!”
说罢,抓着高顺的手,用力握紧。高顺闻听刘璋所言,感受着手掌上坚定的力度,不由的心中激荡,目中含泪。哽咽之中,千言万语涌上喉头,终却只化为一揖,“主公……..”
晋阳军营的小屋之中,刘璋双目闪亮,紧紧握住高顺双手,心花怒放。
此次北地之行,几经周折,总算圆满成功了。想想自己从孤身一人,此刻身边已然有了赵云、张辽、高顺三员大将。
远在西川和关中,还伏下了张任、张绣两颗暗子,自己的羽翼,终是慢慢张了开来。
遥思此后中原大地,处处烽火,自己也终将投身其中,轰轰烈烈的闯一番,心中豪思飞扬,不由的激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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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延城外猎天骄,白草连天野火烧。暮云空碛时驱马,秋日平原好射雕。
这几句诗,乃是开元二十五年,大唐与吐蕃战于居延关外,鬼才王维以监察御史的身份,奉使前往宣慰时所作的出塞作中的前半阕。
诗中头两句实是暗指当时双方在边关的紧张局势,后两句,却是赞叹关外男儿,盘马弯弓,粗豪雄放的神态。
而在这千年前的汉末时空下,大汉的边境几乎没有过安宁的日子,匈奴时有侵扰。王维那句猎天骄放在此处,却是不需借喻,反倒极为相恰了。
这一日,雁门外的草原上,异族汉子的身影没见,却有四个汉家男儿的矫健身姿奔驰于草原之上。他们正是应鞑靼老者兀蒙所邀的刘璋一行。
得了高顺张辽后,刘璋也没了再滞留的心思,待到高顺张辽二人全部交接完,顺利脱身后,已然又过了三天。
刘璋当即决定,先往草原上一会兀蒙的部族,将马匹之事搞定,然后便速回冀州。毕竟,时间实在是不太多了。
高顺在得知刘璋竟然有了实落的马匹来源后,不由大喜。想到当时刘璋说起陷阵营一事时模棱两可的回答,直到此时才明白究竟。一时间,对这位主公的手段佩服不已,深庆自己幸运。
“大哥,按兀蒙老丈所言,此去再往西十里,便可到他们的营地了。”
冷风之中,刘璋四人缓下马速,赵云盘算了一下,转头对着刘璋说道。
刘璋手搭凉棚,抬头看了看天,自早上从晋阳城出来,四人马不停蹄的疾奔,此刻已是大半天了。莽莽草原之上,一望无垠,根本没什么可做参考的东西,只能趁着白天,以太阳的位置明确各大概。
“走,再赶一阵,等到了兀蒙老丈处再歇息吧。不然天色一暗,这么大的鬼地儿,搞不好就要迷路了。”放下手,刘璋点点头回答着。
赵云、高顺、张辽都是点头,几人提鞭催马,叱喝声中,四马齐奔,绝尘而去。
此时已是秋深,草原上一片深黄之色,偶有一些倔强的草丛,尚自半绿不绿的点缀其间。快马奔行之际,恍如踏在巨大的瑰丽地毯之上。
几人无心多看,一路只是急赶,将将又跑出四五里的样子,忽见前方尘头大起,竟似有大批马队奔行,四人都是一惊。
这个时代,草原上的势力主要分为两大块。西边是匈奴,东边是鲜卑。至于像兀蒙的鞑靼、蒙古、乞伏、秃发等部都极为弱小,其中大半依附于鲜卑。而匈奴当日被汉朝痛击之后,虽占地仍是极大,但人口锐减,几近灭族。所居之地,也大都是广袤的大漠,数百里不见人烟的。
鲜卑在匈奴势微后,借机壮大,不时的发动吞并战,兼并无数小部落。而各部落之间,也是争战不休。
关外残酷的生存环境,令他们无法停下战争的步伐,为了人口、草场,不但各部落自己打,有时候,有些急了眼的部落,也会往汉地边界掳掠。
可以说,此时的关外,其混乱程度,一点也不次于大汉内地。如今,在这种情况下,竟有大批骑队在前,刘璋四人都是面色凝重,不敢大意。
各自摘下兵器,一边催马往边上绕去。如果一旦卷入战场中,四人虽说都是武艺过人,保住xing命应该不难,但糊里糊涂的架,几人却都是兴趣欠奉的。
只是,他们打着避让的心思,可对面的骑队似乎却没这种打算。尘土之中,万马嘶鸣,轰轰巨响中,竟是忽的转向,直往四人这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