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各位将军请满饮此杯。虞今初次履任,设下小宴以肴诸位,还望日后能携手共力,保我幽州,不负天子之托。”
蓟县府衙偏厅内,新任幽州牧刘虞满面含笑,端杯向在座几人举杯邀饮。
众人纷纷谦逊,举杯相和。刘璋也坐在其间,跟着一起相陪。他接到刘虞命令,本以为令喻上说召见各郡郡守,怎么也得有十个八个的,盖因幽州总辖十二郡,就算每郡只来一个,也至少有十二人。
但现在大厅中,不算随从侍卫,才寥寥不过四个人,加上刘虞自己,也总共五人而已。
刚来之时,大家相互引荐,计有辽东太守杨终、右北平太守刘政、襄平令公孙昭,再就是刘璋自己了。而辽西太守公孙瓒,却不知为何没有出现。
刘璋不满二十岁,跻身其间颇是引人注目。但刘衙内此刻名声甚为响亮,打从渤海白沙集起兵,自南而北,一路争杀而来,攻城拔寨,战绩彪炳,倒也没人敢小觑他。
等到刘虞致完开场白,又讲了一番套话,便招呼着众人饮酒用筵。除了刘璋外,其他几人之间显然都是极熟悉的。相互之间打着哈哈,气氛颇是融洽。
厅中所设乃是燕翅席,右北平太守刘政与刘璋都是汉室宗亲,便坐了右边,因着刘政年纪大,便礼让其坐了上首。
左边席上,最上首的席位空着,不知是安排的什么人。紧挨着的,便是辽东太守杨终与襄平令公孙昭。
许是大家都是宗室,刘政对刘璋极是热情。席间除了与刘虞等人互敬,不时的探头与刘璋说话。
刘璋的xing子,如不是人来惹他,给人的感觉那是非常亲切的。几句话下去,便给人如沐春风之感。刘政心情愉悦,言语便有些多了起来。
刘璋趁机问起今日为何来的人这么少,刘政长叹一声,偷眼瞄了一眼上面的刘虞,这才低声道:“刘破虏怎么不知吗?太平道此番起事,整个西边郡县几乎全被攻破,也就刘破虏少年英雄,收复两郡。其他的,全都跑的跑,死的死了,哪还有人?今日除了公孙伯圭因为军务繁忙,暂时没赶来外,咱们四人,便是整个幽州剩下的首要官员了。”
刘璋这才明白,目光往对面首席上瞟了一眼,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刘政瞥到,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嘿嘿道:“那个位置便是公孙太守的。只不过公孙太守跟属国的乌桓大王贪至,貌似有些事务未曾搞完,这才还未过来。刘太傅心xing淡泊,不但不怪罪,还给其留着席位。咳,咱们幽州之地,却也只公孙太守英雄了得,能当得太傅如此看重了。”说着,一脸的赞叹之色。
刘璋抬眼扫了他一眼,心中不由的一动。这刘政话里有话的,先说公孙瓒跟无恒首领有关,又说刘虞xing子淡泊,其中颇有栽赃挑拨之意。
所谓属国,乃是紧挨着右北平的一个小郡。因为其地多半都是亲汉的乌桓人居住,又僻处一隅,日常事务,大汉当局便直接以其首领自管。虽算幽州一个郡,但一直以来都有些边缘化的意思。
刘政身为右北平太守,紧邻属国。但如今,属国乌桓大王贪至,却越过他和辽西的公孙瓒勾勾搭搭的,刘政心里如何能不腻歪?
而偏偏公孙瓒其人又向以武勇刚毅著称,从不把其他郡守放在眼里。便是对于新上任的州牧刘虞,也很有些不感冒。
殆因幽州地接边关,多遭外族sao扰。公孙瓒一向崇尚以武力解决,而刘虞却以怀柔之策待之。因着施政方针的南辕北辙,俩人又怎么可能尿到一个壶里?
刘政不敢撩拨公孙瓒,但今天借着州牧大人的面子,给公孙瓒上上眼药,扔上几个小石头,自也是题中之意了。
只是他这话却说在刘璋面前,最后还故意大赞公孙瓒英雄,其中看刘璋年轻,存着激刘璋冲锋陷阵的意图,只怕也绝不会少。
刘璋狡猾的如同千年狐狸一般,哪会去中这种圈套。听着刘政赞叹公孙瓒,当即满口附和,加意的一同赞美一番。只把个刘政听的满面郁闷,一头的黑线。与刘衙内继续进行友好交流的兴趣,顿时泛泛。
刘璋毫不理会,自顾据案大嚼。他今天来这儿,本就是应个景儿。别人不知这幽州的事儿,他却是明明白白的。
这地儿早晚都是那位公孙伯圭的,然后又轮到袁绍,再往后就是给曹白脸占去了。眼前这位,甚至连个名号都不曾留下过,竟然还在这儿皮里阳秋的,想要跟人家掰腕子,刘衙内能搭理他才怪呢。
别说是他了,就算如今这位刘虞刘州牧,貌似也是最终死在公孙瓒手里了。刘衙内目前头上顶着涿郡太守的帽子,如何肯为了拍刘虞的马屁而得罪公孙瓒?话说,没好处没利益的事儿,刘衙内一般都是没大有什么兴趣的。
在这厅中,他本就跟任何人都不熟,这会儿连刘政都不大跟他说话了,刘衙内便显得极是孤单。
只不过刘衙内自有打发这种孤单的法子,但是这法子却让包括刘虞在内的几位大佬,都是极为郁闷。
为啥呢?因为刘衙内的办法就是埋头苦吃!咱跟你们不熟,也没啥共同语言,那得,你们别来烦我,我也懒得搭理你们,咱跟眼前这肘子较劲不关你们事儿吧。
于是乎,大厅内的宴席上便出现了一个怪异的景象。五桌席上,四桌人都文质彬彬的轻酌慢饮着,偶尔提箸夹起一丝菜肴放入口中慢慢嚼着,彰显一派儒雅君子之气。
而唯有右首最末这位,好家伙,两手齐上,捧着一个肘子,甩开腮帮子咬的那叫一个欢实啊。一口下去,连皮带肉的,满嘴流油,简直吃的是眉飞色舞。
众人起初还不怎么在意,只是到得后来,实在忍受不住某人那刺耳的咀嚼声,纷纷皱着眉头瞟他。
以大伙儿的意思,咱们都是有身份的人,这个君子不出恶言,咱们用眼光提醒提醒你,你小人家好歹也客气点是不是?被整的跟饿了几百年一样成不?
可惜,老几位实在是不了解刘衙内的xing子。刘衙内其实是很豪爽的,该吃的时候吃,该喝的时候喝。吃喝的时候,客气二字那是从来不会出现在脑子里的。
啊,也不是,发现人家瞟过来的眼神儿,刘衙内还是很懂礼貌的。两手将啃的七零八落的肘子向人家一举,顶着满嘴满腮帮子的油水,很惬意的点点头,随即,啊呜,又是一大口咬下……….
瞅着那一口下去的力度,众人不由的齐齐一闭眼睛,身子微微后仰,面上均是一副不忍目睹之色。心里这一个劲儿的抽啊,这人,他是老太常的儿子吗?这咋看都是一下里巴人,哪有本分贵族之气啊。
众人强忍着耳边传来的,那牙齿与骨头斯磨的声音,端着杯子的手都在不可自抑的微微颤抖着。
刘虞面上也是一副尴尬的神色,只是却实在没法多说什么。这请人家来吃饭,你总不能因为人家吃的欢畅就不乐意吧。从没听说过,这请客的,巴望着客人对酒菜不满意的。有那种想法的,那叫jian!叫有病!
显然,刘虞大人既不jian也没病。所以,只能努力的维持着面上的笑容,频频举杯向众人劝饮,以期将这不和谐的氛围冲淡一些。
当然,刘虞大人的敬酒不会对某人示意,不是不重视他,实在是人家太忙,倒不出嘴来。
正当众人觉得快要忍不住抓狂的时候,外面小校进来禀报的一句话,终是让众人的神经缓了一缓。
辽西太守、都亭侯、中郎将公孙瓒,公孙将军到!
刘虞面上一喜,连忙让赶紧请进来,自己也笑呵呵的站起身来相迎。杨终、公孙昭和刘政自然不敢拿捏,也都一抖大袖,随着站起。
刘璋同学很懂礼貌的,人家顶头上司和众位同僚都起身相迎了,他自也不会落后。
只是他往那一站,众人不由的又是想要抓狂。嗯,某人手里那肘子是放下了,可那满嘴也不知塞了多少,仍在那一个劲的猛嚼呢….
“哈哈,公孙瓒拜见刘太傅。因军务繁驽,耽误了太傅诏令,还望太傅多多见谅!”
门口处一暗,随着一阵爽朗宏亮的声音,一个高大的身影,跨步走了进来。身上甲叶子铿锵声中,到了刘虞面前,双手抱拳,躬身见礼。
随着这人的行进,众人只觉的一阵暴烈迫人的气势迎面而至,面上均是不由微微一变。只有刘璋似是毫无所觉,眼皮儿都不带眨一下的,仍在和嘴中那团肥肉进行着战斗。
公孙瓒先声夺人,随着刘虞笑着扶起的当儿,微抬眼皮儿扫视了众人一眼,面上微现傲色。只是当目光落到刘璋身上时,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目中如电划过,霎那间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