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主府内,刘璋得人来报,说是甄逸和糜竺来访,不由的霍然而起,满面喜色。
他与这二人早年便已结成同盟,此前一路征战,再未得见。但他能取得往昔种种战绩,却与两家的默默支持,有着极大的关系。
一直以来,林部之人渐渐也渗入这两家的商业框架之中,两人从无怨言,认真说起来,刘璋自觉很有些亏欠二人。如今,闻听这二位忽然来见,如何不让他大喜过望。
当下,连忙使人去准备酒席,自己亲自带着沮授、陈宫二人往府外来迎。
甄逸、糜竺打从当日刘璋暗示他们大乱将起,就将家人都移往了蒲州。后来整个北方之地大乱,对于他们却是并未有丝毫影响,由是对刘璋即佩且感。
前些日子,听闻北方黄巾平定,刘璋出领青州牧,这才与兀蒙等人商议一番,径直来寻刘璋相见。
府门外,刘璋急急迎出,抬眼所见,但见果然是甄逸与糜竺负手而立。两人身后,却还有一人,满眼急切的看着这边,一见刘璋身影,面上忽然显出激动之色。
就在刘璋拱手欲要向甄、糜二人招呼见礼之时,一人却忽然冲到近前,噗通跪倒,大哭道:“主公,想煞末将了………”
刘璋大惊,微微后退半步,凝目仔细打量,猛然间脸上也是显出激动,上前一把拉起,喜道:“文远,怎么是你!”
原来这人竟是被刘璋一直派在北地的张辽。几年过去,如今张辽已然彻底张成。虎背熊腰,满面泪流之际,一张面孔却满是风霜之色,隐泛暗红,自是终日争杀于塞外苦寒之地所致。
刘璋也是眼圈发红,想及当日自己学成下山,第一个去找的就是张辽。晃晃数载过去,昔日青涩少年,终成参天大树。今日猛然一见,前尘恍如就在眼前,唏嘘激荡之情,比之张辽竟不少半分。
“辽与高顺将军奉主公之命,整合北方关外异族,时时听闻主公事迹,实是想念。此番,得知主公平定黄巾,主政青州,甄、糜二位先生要来与主公相见,辽实在忍耐不住,便求同来,还望主公恕罪。”
张辽虎目中泪水不断,躬身请罪道。刘璋终也落下泪来,拉着他手摇头道:“文远说什么罪不罪的?你和高顺将军两人,独处异地,这些年来,其中之苦,别人不知,我岂不知?今日相见,只有欢喜,何来罪责?来,且待我见过两位先生,咱们再进去说话。”
张辽见刘璋也是真情流露,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感动,听到刘璋所言,连忙应着,闪身站到刘璋身后。
刘璋这才举步向一直立在一旁的甄逸、糜竺身前站定,微红着双目,深深一揖,恭声道:“二位先生,一别经年,可想杀刘璋了。方才心情激荡,多有失态,冷落了二位先生,还望二位先生多多谅解,切莫怪罪。”
甄逸和糜竺对望一眼,同时微笑,躬身还礼。甄逸笑道:“明公真xing情,我二人只有钦佩,何来怪罪?你我一别多年,如今相见,便我等也是情难自禁,世俗之礼,却也毋须多谈了。”
刘璋点头称是,一手一个拉着,笑道:“好好好,今日老友重逢,实在是天大之喜。璋已命人备下酒席,你我今日,不醉不归。”
甄逸、糜竺见他如今身居高位,仍是以往日之礼相待,心中感动,连连应着,众人一同进了府门。
待到偏厅中落座,刘璋将沮授、陈宫给二人引见了,又使人去传孔融前来。待得孔融到了,与这二人却是熟稔。两下见了,自有一番喜悦唏嘘。
筵席排开,刘璋让张辽也坐,张辽坚持不肯,却终是拗不过。被刘璋拉在身边坐下,心中更是感动不已。
席间,众人觥筹交错,欢声不断。刘璋cha空向张辽问起北地的情况,张辽细细说了,刘璋听的又是欢喜又是感叹。
这些年,高顺和张辽发展迅猛,足迹遍及河套地区。如今麾下控弦之士已达三万。其中本部人马一万,外族附属军两万,皆善战悍勇之士。
整个河套地区,除了逐渐退到西北的匈奴残部外,众多小部族几乎尽数加入晏天牧场,零星几个超大的部落,却是属于鲜卑。却也一直跟这边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在河套地区,晏天牧场占据下套,鲜卑临近上套,而匈奴却在西北一带活动,大体看去,俨然一个小三国的分布格局。
只是目前高顺张辽也没了再扩增的能力。要知养这三万兵马,靡费太过庞大。若不是那两万附属军,多是自己解决粮秣问题,只怕这三万人拖也把他们拖垮了。
显然,在失了劫掠的补充后,单靠晏天牧场补给,实在是不堪重负。
而且,晏天牧场毕竟只是商家,一旦出现问题,牵一而发全身,必将影响到高顺军队的发展。
这也是此次张辽跟着过来的原因。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下一步该当如何决断,还需要刘璋这个主公拿出个章程来。
刘璋微一沉吟,只是点点头,却并未多说。转开话题,招呼众人饮酒吃菜。张辽知道刘璋这是不想在酒席上讨论这事儿,也就不再多言,只埋头吃喝。
待到尽欢而散,刘璋这才请众人往后面去坐。孔融知道自己与刘璋更多的是私交。如今添掌招贤馆一职,多是客卿的意思,有些东西还是避讳些好,遂以酒醉为由,告辞而去。
刘璋也不强留,含笑送他出去,这才领着几人在书房坐定。看看甄逸与糜竺二人,笑着道:“二位先生这次前来,怕不只是看望老朋友吧。有什么话,还请直言就是。”
甄逸与糜竺对望一眼,都是笑了笑。糜竺抱拳道:“明公慧眼!呵呵,如今仗明公威势,北方之地尽平,无复大乱。公今又主政一州之地,想必也定会给我等商贾一份立足之处。故而,我与甄兄商议,是不是将家小迁来青州?一来可将北方的营生拾起来,二来嘛,应该对明公也是有些帮助的。却不知明公意下如何?”
刘璋微微一愣,没想到糜竺竟问出这么一出来。轻轻蹙眉之际,却忽然见陈宫在一旁对自己使眼色。
装作不经意的抬手抚了抚额头,以袖子挡住旁人视线,往陈宫看去,却见陈宫目光往糜竺那瞟了一眼。
心中一动,偷眼看去,猛然捕捉到糜竺眼中一抹精光掠过。微一沉吟,顿时明白过来。
将手放下,抬眼看着两人,忽的哈哈一笑,指着糜竺道:“好你个糜子仲,这却是要来考较我吗?”
糜竺面上毫无惊惶之色,微微一笑道:“明公何出此言?”
刘璋嘿嘿一笑,撇嘴道:“如今虽说黄巾之乱平定,北方之地难道便真平静了吗?正因此番平乱,各郡得朝廷奉令,自征乡勇,大者数万人,小者几千人,改刺史为州牧事,令由自出,已现尾大不掉之势。
而朝廷诸公,时至今日,尚未有任何说法。每日里只顾着争权夺利,只当万事大吉了。殊不知,地方势大,中央暗弱,此乃强枝弱干之势。
而今,我更听说天子龙体欠安,已有预立太子之事。只是,好像期间颇多争议,迟迟不能决。外戚与中涓的对立,更因此趋于白热化。
这种情形之下,若天子在一日,尚能勉强维持。但一旦有变,两边失了压制,嘿嘿,朝内不靖,朝外诸侯各自心思,太平二字又从何谈起?
二公都是天下才智之士,又岂能看不出这点?子仲言要移家小来青州,岂不是欺人欺己之言吗?”
此时屋里在座的,都算是自己人,刘璋也不藏着掖着,直言不讳的说来,众人都是面色微变。
糜竺与甄逸对望一眼,同时轻轻一叹。糜竺这才抱拳苦笑道:“明公怪糜竺相欺,却是冤枉了。只是,我等确实对后事有些疑虑,一时拿捏不准,这才来与明公求教。如今,公既然说的如此直白,不知可有何应对之策?还望能有以教我。”
刘璋微微一笑,与沮授、陈宫交换了个眼神,这才沉吟道:“我与二位相交多年,一直多蒙二位全力支持,这也才有了今日局面。所以,你我其实已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既然子仲问起,我便也就直言了。”
糜竺大喜,正容道:“正该如此,便请明公指教。但有吩咐,我等绝不敢辞。”
刘璋两眼射出锐利的光芒,来回看了两人一眼,这才淡淡的道:“京中局势变幻莫测,北方之地也是难以预估。两位若有避祸之心,不妨考虑下川中之地。如今蜀中已有我父坐镇,虽说汉中还留些残余,也不过芥藓之患罢了。最多不过是蜀中与中央信息难通,对于蜀中安定,却是没有妨碍的。两位若果有此心,我可与二位作书一封交与家父,必保的两位一家无忧。”
糜竺与甄逸闻听这话,不由的同时一惊。刘璋这话虽轻描淡写,却说的笃定至极。而言中说汉中被贼人占据,导致蜀中与中央不能相通,言外之意,岂不是说,蜀中眼下已是刘家自治之地了?
刘璋邀请自己二人将家小移至蜀中,固然是保全自己两家之意,但又何尝没有以此来试探自己二人的心思之意?
此时一旦决定了,便再无任何退路。正如刘璋方才所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倘若刘家能成了事,自然荣华富贵不必多提。但若是一旦出了事儿,自己两家巴巴的送到蜀中的家人,也等若成了助逆的把柄,绝落不到好去。
两人都是点头知尾的人物,只不过片刻间,便参透了里面的玄奥。而对于刘家竟然早已开始在蜀中布局,进而已然在此时就掌控了蜀中,这种能力和眼光,不可谓不令人惊怖了。
再想及这数年来,两家其实一直就是全力与刘璋交好,这种基础,在这个时局中,比之别家不知深厚多少倍。而放眼天下,也实在再无一家,能比刘璋这儿更有成功的可能。
两人对望一眼,瞬间便做出了决断。相对微微点头,糜竺抱拳正色道:“如此,多谢明公。明日,我二人便传信家中,克日往川中迁移。”
刘璋眼中闪过一抹喜色,面上放松下来。糜竺此话,等若是表明了两家的态度。由今日起,两家才算真正的并入刘璋的势力,荣辱与共了。
点点头,看着糜竺忽然又道:“子仲,我知你擅长内政,如今青州政事多驽,实在让我有些焦头烂额。不知子仲可肯来帮我一二?至于商事,我想有甄先生打理,该当完全没有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