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德,你去杀了董卓好不好?”
刘衙内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句话出来,曹操全然没有准备,一口酒就喷了出来,其他人也是被呛的不清,厅中一片咳嗽声。
众人相互木木的对视一眼,都是一副茫然之色。虽说大伙儿凑在这儿,想着的就是怎么折腾董卓,但张口就叫人去杀人的,这位皇叔可全没半分客气。
“咳咳,皇叔,这个,不知皇叔何出此言?CAO闻听皇叔也熟谙技击之术,如何不去,却让CAO去?”曹操有些郁闷,半响,定了定神,抬头看着刘璋问道。
“这有啥不理解的啊?”刘衙内一副想当然的神情。“我是会技击之术,可董卓他不给我杀啊。在座的其他几位,除了你我之外,还有哪个技击之术在你我之上?既然我不行,当然就是孟德了。”
饶是曹操权变多智,听了刘璋这话,也是一阵的猛翻白眼。你去杀董卓不给你杀,这不废话嘛,你杀谁人家也不给你杀啊。
可为毛你去杀人家不给杀,就得我去啊?难道我去杀,人家就给我杀了?凭什么啊?
众人也都面面相觑。刘璋左右看看,摇头道:“你这阵子费劲心思的留在董卓身边,委曲求全的,别说是真的要投靠董卓啊。别人不知道你的心思,难道我也不知道吗?你这么做,不就是为了寻找机会吗?现在这机会有了,你拿着王司徒的刀,就说献宝刀。董卓必然不防,然后你抽刀趁着给他看的功夫,喀嚓,给他来一下子,多给力啊是不是?去吧,你将会是咱大汉的功臣,天下人都会记着你的。”
刘璋语气平淡,就好像在说拿刀切个西瓜一样那么轻松。曹操一片木然,众人却都是眼中升起一片异彩,齐齐转头看向曹操。
曹操现在说不出是个啥滋味,震惊、郁闷、憋屈、不甘、羞怒、忌惮,种种情绪纷至杳来,混杂一处,都不知该说啥好了。
自己的所有准备,刘璋竟然足不出户,却把握的如此精准。一番心思,也是全然说的半分不差。这还是人吗?简直就是千年狐狸变的嘛!
可你这么牛没关系,那咋也得给俺们留点表演的空间是不是?至少等所有人都一筹莫展了,然后俺再来大笑三声,潇潇洒洒的一番豪言壮语,慷慨而去,那样才有易水寒的一去不还,有荆轲同学的悲壮嘛对不对?
可现在呢,这算啥?孟德,你去杀了董卓吧…….,介个,你让人怎么提的起心气儿嘛!曹操这个郁闷啊。
“孟德………”王允老头鸡动了!眼见着曹操木木的不说话,不由开口颤声叫了他一声。那两眼泪花激涌着,幽怨哀婉缠绵到了极处。
曹操目光迎上,不由的就是一阵的不寒而栗。
“既如此,好,我去。”曹操很无奈,曹操很愤懑,曹操很受伤,很委屈。
厅中众人不由长长出了一口气,面上都显出一份狂喜之情。似乎已经预见到了董卓横尸当场,被大伙儿想怎么蹂躏就怎么蹂躏一样。
刘璋耸耸肩,自顾自的叨了几口菜下肚,在众人一片激奋之色中,又慢悠悠的道:“嗯,提前留好后路,万一杀不掉,你就跑。跑回家去,他也就拿你没法了。我相信,你会做好这些的。”
众人一呆,这还没去呢,咋就想着跑路了呢?曹操却是又一阵的郁闷,只觉着脊梁骨后面一阵的发凉。
这人打从进来,就好像没怎么真的正经说话,每每都是轻飘飘的,就好像跟人闲话家常一般。你吃了吗?上街去啊?哦,回见哈。全是这么一副样子,可明明这是掉脑袋的事儿好不好?怎么可以这么一种态度呢?
这会儿,甚至考虑到万一自己不成,帮自个儿想着逃跑的事儿,都跟买了颗白菜一样,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曹操很想扑过去,扒开丫的脑袋瞅瞅,里面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想法。只是目光在他面上一转,忽然心中又有些明白了。
多简单啊,死道友不死贫道嘛,又不是他老人家去冒险,他紧张个屁啊?这本就是拿别人当炮灰,大喊着兄弟们上,我殿后的牲口嘛,既然如此,还有啥不能理解的?
只是这家伙,一步步,一环环,算计的也太让人恐怖了。先是把董卓得罪了个死,却又让董卓心有忌惮,不敢明目张胆的对付他。然后又玩了手辞官,将所有矛盾轻轻松松化解了,转移了。
等天下所有人的目光焦点全被移开了,没人关注他了,他又蹲在角落里,给这个扇扇风,给那个点点火,自个儿却在一边跟没事儿人一样偷着乐。
曹操甚至能想到,一旦真的得手了,这丫的肯定第一个跳出来,义正言辞的数落董卓各种罪状,大作痛心疾首状。
这些事儿,曹操想明白了。但是却根本没法化解,这就是阳谋,除了按照他的步骤接招拆招,没别的办法。
曹操心中想着,寒气儿大冒之余,牙根儿忽然也痒痒的厉害。瞅着王允令人奉上的七星短刀,拔出来看了看,又在揣到怀里,起身告辞而去。
他这一刻想的,除了明天怎么既能刺杀了董卓,还能安全的撤离。他从来就不是个慷慨赴义的xing子,大义之事自然要做,但自个儿的性命却永远是第一位,这个原则不能变。
哦,还有就是,但愿以后跟这个刘皇叔不会有什么交集,对于刘璋,他已经不知不觉的有了阴影。
刘璋眯着眼送曹操出去,望着他的背影,嘴角不由微微的勾起。曹阿瞒、曹白脸,别怪我,没办法啊,既然后面还需要你搅风搅雨的,不能现在消灭你,那么,给你在心中留个深刻的印象,也便于咱们他日好见面不是?哥对你也是一片苦心了,你可千万别辜负了啊。
众人不知内里关窍,想着或许明日就能除掉国贼,扶起了大汉,自个儿等人成为挽狂澜于即倒,名标青史的人物,个个都是一副昂然之态,兴奋莫名。
各自相互一番辞别,往家中做梦去了。
刘璋笑眯眯的落在最后,也不和王允告辞,拉着架子,却又要随着王允回屋。
王允今个儿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激动混合着郁闷,憋屈与期盼齐飞。眼瞅着这位说话行事很有些颠三倒四,偏偏又总能奇峰突出的大汉皇叔,好像还有话说一般,只得强笑着请他回了屋中坐下。
“王司徒,我听说你很好色啊。”刘衙内施施然坐了,忽然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
王允先是一愣,随即涨红了面孔,额头上青筋一个劲的跳着,霍然起身指着他,却是气愤填膺,半个字都没说出来。
他是什么人啊?那是清流!是君子!这种身份,怎么可以被冠以好色两个字来形容呢?这简直就是赤果果的侮辱,是诽谤!王老头怒了!死,可以。但你,不能侮辱我!
“暧暧,别激动。你这么大岁数了,激动个毛啊。好色又不是什么不好,但凡是爷们,谁不好色?我也好色!”刘衙内风轻云淡的看看他,淡淡然的说着。
王允听他自承好色,这心中倒也有些顺畅了,盯着他一阵猛瞪,这才恨恨坐下。
人就是这样,做得说不得。但若说了,那就得有个差不多分量的一起担了名头,不然就是侮辱。刘璋很明白这种心思,所以,等王允坐下,瞅瞅他,又笑嘻嘻的道:“咱们不同之处,就是你们好色,只偷偷的做,只做不说。我好色,却是正大光明的做,敢做就敢说。所以,我是君子,你们是小人。当然,这个君子,是花中君子。”
王允又是一阵头晕,口中有些发苦。我今晚干吗请他来啊?我很jian吗?这一晚上的,好像他才是主人,是主角,我整个就一小铃铛,跑龙套的。这种感觉,说实话,王允很不喜欢。
从年轻求学之时起,他就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叱咤朝堂,挥斥方遒,成为一个人人瞩目的领袖人物。他没有叛逆之心,他要的只是那份属于一个臣子最无上的荣耀。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王允,将是多么重要的一个人。
他喜欢众人的目光跟随着他,崇拜着他,仰视着他。他自负自己身具这种素质,只要想做,就一定可以做到。而且,也只有自己做出的,才是最正确的。只有在自己正确的参议下,天下才能国泰民安,富裕祥和。
可是,今天,今天完全没了自己什么事儿。打从这位刘皇叔来了,好像什么事儿,都是他在主导。而且,现在居然还说自己好色,自己自问从未得罪过他,甚至有了今晚之事,两人更应该是一种同志,一种同盟之友的关系。他这么说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呢?
王允很纠结。
可怜的王允,他哪里知道,从后世书上对他的记载,实在让刘衙内很难对他有好感呢。
其中固然知道貂蝉一事大概是虚构,但终归那演义对后世影响深远。即便是刘衙内明白他或许是冤枉的,但也总压不下那口气。
自个儿躲在后面,却将一个纤纤弱质的女子推出去,用自己的美丽,自己花一般的身体去周旋于虎狼之间。于国固然有恩,但却绝不为刘衙内接受。
美丽的女子,是上天的恩赐。是拿来疼的,是放在身后呵护的,怎么可以将应该由男儿去解决的事儿,找那么蹩脚的借口,从而无耻的推倒她们的身上呢?
这且不说,等到女子牺牲了自己,换来了和平。本该顺顺利利,以天下,以大局为重时,这位王允王司徒,却因为那份令人愤恨的固执,令人恨不得一口咬死他的所谓忠直,再次将和平击的粉碎,使来之不易的和平果实,彻底成了泡影。
很伟大吗?最后为了国家,好一番慷慨陈词,然后毅然自己跳城而死,果然壮烈。但刘璋很鄙视他!
没有这个王司徒在董卓死后的趾高气昂,没有他那个愚昧到了极致的刚愎自用,不准西凉士卒投降,何来后面的一场灾难?
那个时候,甚至直到他死的那一刻,他可曾想起过,那位默默付出的女子?
他可曾有想过,所谓的胜利,本不是他该染指的。他没那个权力,最有权力的,应该是那个被他弃如鄙履的可怜女子。
既然如此,知道了这些事儿的刘衙内,又怎么可能对他真的尊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