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此事绝无可能!”
大厅中,夫余昆拍案而起,满面涨红的,对着坐在对面的甄逸和贾诩怒喝着。
贾诩毛发都未动一根的坐着,只双手捧着一杯热茶,两眼皮耷拉着,似乎那茶中有着极为有趣的物事一般。
另一边,甄逸也是老神在在的坐着,面上风轻云淡,对着夫余昆的愤怒,只是微微一笑,看了他一眼,却扭头对坐在一旁的高明、王昌、金日禅三人笑道:“呵呵,武珍王何必动怒?此事本就是商议嘛,哦,但不知高、王、金三位大王之意如何?”
这话一出,夫余昆、高明、王昌、金日禅四人面色齐齐一变。高明面上阴冷之色更甚,王昌和金日禅却是暗暗叫苦不迭。
这甄逸看似简单的问话,其中却极尽挑拨之能。一直以来,整个马韩便以他们四人为首,而四人中,又以夫余昆势力最大,当仁不让的成了这个联盟的盟主。
如今,夫余昆已经明确表了态,这甄逸还转头来问三人,且不论三人如何回答,都表明了一件事儿。那就是,大汉在马韩这里,并不只是认识夫余昆,还认识高明,认识王昌,认识金日禅。
对于一直以马韩之地为禁脔,将其他三人视为自己麾下的夫余昆来说,这岂是他能忍受的?
而且,还是在前阵子,借助餐会之便,狠狠打击了一番夫余昆的基础上,甄逸这么一问,不啻于将三人送到了火堆上烤,让三人招着夫余昆的忌。
若是平常人这么做了,或许还没多大事儿,但偏偏这人却是甄逸,不论是夫余昆也好,还是高明、王昌、金日禅也好,都不愿轻易去得罪。人家后面站着人呢,大汉使者、皇叔刘璋啊,很大的牌子好吧,不看那位贾先生一直跟着吗?那位可是刘皇叔的身边人。
感受到夫余昆灼灼的目光射过来,三人都是一阵的嘴中发苦。高明依旧保持沉默,他原先就是这样,现在本族高建武大都督也在此地,更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但是,王昌和金日禅不行啊。两人无依无靠的说,要是不能消弭了这个隐患,汉人再强,终归有离开的一天,到那时,夫余昆反过手来收拾他们,他们哭的地儿都没有了。
“咳咳,这个,甄先生,我马韩一地适宜开口岸的地方真不好找。若论距离大汉最便捷之处,当属武州。然武州近海,遍地暗礁,群岛罗列,并无适合建立港口之所啊。先生何不往辰韩、弁韩那边看看,我听闻辰韩有地,号巴山浦,那里倒是一处不错的所在。”
王昌被bi无奈,既不敢去顺着甄逸说,又不便得罪人,只得绕开甄逸提出的,在弥邹乎设港的意思,而只是在自己辖地和弁韩、辰韩之地说事儿。
那弥邹乎本是古名,这么一说,只怕多有人不知,但若提起后世的仁川,只怕大多数人都要恍悟了。不错,所谓的弥邹乎,就是现代韩国仁川的古称。在此时,却是归于夫余昆掌控的百济辖区之内。
而那武州,乃是指的后世的光州。巴山浦,却是后世的釜山。釜山在韩文中译为basanpo,前面的basan是釜状的山的意思,po便是海湾的意思。
至于开始,甄逸称呼夫余昆武珍王,其意却是也根据地域而称。在这东汉之末,三国之初的交替之时,百济尚未全统马韩。而对外来说,整个马韩之地无法分割,便被整个冠以武珍州称之。其中,既包括了北边的百济,又涵盖了南边的剩余马韩。称夫余昆为武珍王,便也由此而来。
言归正传。
甄逸提出要在弥邹乎设立港口,并由汉军独立修建守卫,做为日后联合商会的交易港,此议一出,不出意外的,登时便遭到夫余昆的强力抗拒。
王昌被bi无奈,耍着滑头,不去说弥邹乎,却来提武州和巴山浦,其意不外乎暗示甄逸,人家的地盘我说不算,我自己这边是很乐意的,但可惜啊,没地儿合适。您老就别盯着我了,要不去找辰韩、弁韩,要么,该找谁还找谁就是。
旁边金日禅也是连连点头,自是猛打边鼓,赞成这个意思。他二人休戚与共,这些年要不是一直保持共进退,早被夫余昆连皮带骨吞了。
甄逸对此并不在意。看着二人大有深意的一笑,让两人心头不由毛毛的发颤,却只得呲牙回以一笑。
甄逸这才将头又转向夫余昆和高明,淡然道:“武珍王坚决不肯,高公一直默然,想来也是一般主意了?既如此,逸也不敢强求。也罢,反正听闻刘皇叔已与邪马台须佐之男将军达成一致,将在马关设置口岸。届时,不过多绕些路而已。只是要委屈诸位,届时都往邪马台国交易装卸货物了。好吧,那就这样,逸等这便告辞了。”说罢,老头儿头一昂,翘着胡子就走人了。
随后几天,这边与夫余昆就弥邹乎开港一事没谈妥,转而要经邪马台马关港运转的消息,便传到塞北诸部耳中,众人一时间大哗,纷纷怒叱夫余昆自私自利的行为。
可不咋的,要知原本此次搞得这个联合商会,本就是针对塞北诸部和三韩之地而来的。三韩与塞北连成一体,相对来说,邪马台反而因隔海相望,乃是外来户。
而且,很明显的是,这个外来户此次过来的主要目的,并不是跟大伙儿一样,是为参与联合商会一事儿,而是为了他们自己本国与大汉的建交而来。大伙儿之所以同意邪马台参与,一是看在大汉皇叔的面子上,这二来嘛,多出一家海外异族,便也等于多出一方货物的贸易。反正又不必自己多去费心折腾,何乐而不为呢?
但是如今,就因着夫余昆这一决定,整个联合商会的交易地,却移到了原是外来户的地盘上了,大伙儿每次交易,还要跑到人家那边去,既要走陆路,还要跑海路,沿海的三韩还好说,但更往里的内陆,却要凭空多出一块海路的费用,这一进一出的账,又有谁能乐意了?
所以,这个消息一出,群情哗然,夫余昆几乎瞬间便成了万夫所指,众人每次见他,看他那眼神都是冷冰冰的,让夫余昆简直郁闷的要上吊。
他心怀大志不错,欲要一统三韩,还欲要北上图谋乌桓,甚至大汉都不错,但并不表示他一开始,就敢堂而皇之的跟所有人叫板对抗啊。那就不叫大志,那叫大傻!
所以,正相反的,他在开始阶段,更需要的是远交近攻,先跟乌桓等北方众族搞好关系,甚至是在未能一统马韩之地时,连辰韩和弁韩都要保持适度的友好。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初始阶段的军事战略行动。
但眼下可好,一个通商口岸的问题,竟直接将他推上了所有人的对立面,这让夫余昆跟被逼着吃了个苍蝇般的难受,偏偏有苦说不出。
这个世上,外在表现的,永远只是个大面的结果,具体细节外人根本难以知之。可能影响很多事物的,却又偏偏就是体现在外的结果。没人会去关注细节。
于是,夫余昆悲剧了。
先是原本汉境设在乐浪郡,针对三韩的贸易被停了。随后,由原本沃沮控制的三韩半岛东北部,全面掐断了乌桓、扶余、高句丽与三韩的商路。
而今的三韩,其实并没全部占据后世的朝鲜半岛。他们的地盘,只在乐浪郡以下,整个朝鲜半岛的西部、西南部、南部还有东南部。也就说,所谓的三韩,其实只是占据着朝鲜半岛的四分之三。
而这四分之三,几乎全是面向大海,如果北部与内陆接合线一封闭后,唯一能和外界发生交集的,最近的,便只有辰韩的巴山浦与倭国那边的九州与中国地区。
所以,这一下,整个三韩便断了商贸流通,给人关门打狗一般,全憋在了瓮里。
好处是,这次的出手,塞北诸族难得的众心一致,谁也不会跟你冲突,不打架不骂人,就是不理你,都成文明人了。勒个去!
初时几天还罢了,可到了后面,三韩内部的辰韩和弁韩也受不了了。
不能这么样吧大佬们,马韩是马韩,咱们辰韩和弁韩是辰韩和弁韩啊,咱跟他不一样好不好?你们这一掐,可不只是掐了马韩的脖子,可连咱们都一起掐死了,不待这么玩的啊。
辰韩和弁韩急了,物品得不到流通,这个时候,那很多时候,是容易死人的。当下两国便跟众大佬诉说了,可惜,没人搭理。没办法啊,你们统称三韩,有些事儿跟我们说,那不如你们自个儿把内部事儿解决了更容易对不对?
辰韩和弁韩哭了,没法子,终于联合起来向马韩讨说法了。夫余昆这个怒啊,你妹的!哦,外人你们不敢惹,就联合外人来bi我是不?我是给你们欺负的吗?姥姥!
他不敢跟汉人怒,不敢跟扶余和高句丽怒,也不敢跟乌桓诸部怒,但跟辰韩和弁韩可不含糊。毕竟,整个三韩马韩最大,他又是最强的武珍王,这个可不是放那儿看的。那是实实在在的实力!
于是,一通大骂,红着眼珠子的夫余昆拉出了队伍,摆出一副你们舍得死,我就舍得埋的架势,不就是打吗?who怕who啊?
辰韩、弁韩傻了。他们真打不过,咋办?有人说了,听闻马韩的王昌大王曾出主意,你们辰韩的巴山浦也可开港,要不,你们去找甄先生商量下,在你们那儿开港?如果能成,不什么事儿都解决了吗?还能压那夫余昆一头,以后他也不敢再欺负你们了。
辰韩头人心动了,只是,还不等他动,一个震动三韩的消息,已然先自传了出来,令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