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澄感到了一种精神的抽离,草坪上似乎站着一个灵魂的虚影,任凭风雨洗礼。
几年前的那天,也下了一场如此这般大的雨。
那次,她把自己结结实实地淋进了医院,住了一个月。
几年过去,她理智了。
她已经为自己的初恋奉献了一切,眼下除了一句再见,别无所求,大可任由那上千个日夜化为尘埃散去。
不管她和裴庆承会不会开始,但她和易燃这个人,却要真正的结束了。
真好。
但李晓澄还是病倒了。
从灵武路9号回来当晚,她就发起了低烧。
裴庆承来电话时,她正披着毛巾被,坐在电脑前写分镜头。
心里想着NewAngle①,打出来的却是POV②,心里正烦躁着。
“我好得很,死不了,你就别献殷勤了,老老实实上班挣钱吧。”
沪杭两地虽不远,但他这样来回跑,实在没必要。
“不如我让大元来接你?也好让坤和照顾你。”
“真不用。”
他侄子在家住着呢,她这时候跑去灵武路,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再说,她也不是弱质少女。
戈薇茹是名副其实的工作狂,李晓澄小时候遇上感冒发烧,她很少亲自照料,要么丢给她爸,要么丢给她奶,甚至丢给邻居。
李晓澄从没觉得一个人生病有什么难熬的。
她没那么娇气。
李晓澄生病的第三天,裴庆承带着一只粤式烧鹅登门拜访。
她裹着被子给他开门,见他一身墨色笔挺西装,也没心情欣赏,干巴巴地侧身让他进门。
见垃圾桶里的卫生纸都溢出来了,裴庆承放下烧鹅,坚持要带她去看医生。
李晓澄病得四肢发软,脑袋昏昏,也没力气反抗,只好由他载去医院。
路上,她蜷在座椅里,难受地吸着鼻子。
裴庆承笑话她:“带病工作,李小姐实属当代楷模。”
“感冒随时可以治疗,但deadline可不会等我。”
“所以,你的稿子写完了吗?”
“尚未。”
“不要紧?”
“我一般会在deadline前给自己另外定一个ICUline。”
重症监护线。
裴庆承轻笑,机智如她。
“那万一到时还是交不出稿子怎么办?”
李晓澄扶额倒在一边:“那就只能跟编辑卖萌了。如果她善良,就会再给我一个CPRline。我如此优秀,很值得她再抢救一下。”
言毕,她闭上眼睛,无意再和裴庆承闲扯。
到了医院,李晓澄戴上口罩下车,抬头看了眼医院楼顶的标牌。
裴庆承牵起她的手,沉缓地介绍:“这家医院是梅资助的,早年她也当过医护人员,对医院很有感情。”
停了一下,他像是叹息似的又说:“现在,她是这里的病人。”
李晓澄打起精神环顾四周,先把环境熟悉起来,要是真的和裴庆承结婚了,以后或许她会常来。
倒也不是未雨绸缪,而是裴慰梅和电视剧里的豪门恶婆婆相去十万八千里,就算裴庆承不把照顾老人的责任推给她,她也愿意主动替他分担。
谁家没个生病的老人呢,大家齐心协力,多担待就好了。
见裴庆承面有郁色,李晓澄本想说点俏皮话转移他的注意力,没想到嘴巴张了张,却发现,她失声了。
察觉她的异样,裴庆承低头问:“你怎么了?”
她摘下口罩,声音撕裂:“那我以后来看病能打折吗?”
裴庆承怔了一下,紧接着拽上她快步往门诊走:“我看你现在就需要打折。”
这么不听话,就该打骨折。
李晓澄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她身上裹着一件“加拿大鹅”,没走两步就出了一身的汗。
医院的护士很熟裴庆承,每次他带裴慰梅做检查,她们都能高兴一整天。
但这次他是牵着李晓澄来的,值班护士长事前接到电话,已经叮嘱过姑娘们都安分点。几个护士只好领了活各自去忙,心里委屈地直想哭。
李晓澄略过了挂号的部分,直接被裴庆承带去见医生。
医生戴着口罩,看着年纪不大,三十出头的样子。
测完体温,医生看完情况,划了李晓澄的市民卡,问:“有没有怀孕?”
李晓澄呆了一呆,想要否认,嘴巴张张,愣是没有声儿。
她一着急,就想凑近解释。
换季是流感高发期,医生自顾不暇,她那么大一个病原体突然凑近,当然是后退自保要紧。
李晓澄被医生伤透了心。
好在裴庆承适时搭腔:“对不起,她失声了。”
“失声?哪个失身?”
说完,医生警惕地看向裴庆承。
李晓澄翻了个白眼,听这前后鼻音不分的口音,浙江土着无疑了。
失身?
她倒是很想,但是没人要,呵呵。
李晓澄瞄了眼桌上的铭牌,上头刻着这医生的大名:柯晚贤。
她记住了。
裴庆承把眼前的情况在脑子里滤了一遍,发现医生误会大了,连忙解释:“她得了badcold,notflu。着凉,不是流感。不会传染,医生你可以放心。”
柯医生这才恢复原位,透过眼镜看向李晓澄:“你口罩摘掉给我看看。”
李晓澄认份地拉下口罩,张嘴。
柯医生打着灯照了半晌,一边写病历一边说:“红肿比较严重,建议挂水。”
裴庆承问:“她的颊白线还是很严重,要紧吗?”
柯医生抬头看了眼裴庆承,大概觉得他还算是个称职的男朋友,耐着性子解释:“那个不大要紧,感冒好了自然会褪。”
裴庆承稍微放心了些。
柯医生瞟了眼边上在手机上飞快打字的李晓澄,淡声问:“你颊白线挺严重的,怎么被你忍下来的?”
这病虽然不至于要吃药,但症状十分难忍。
有男朋友的女生,不是早就应该借机撒娇磨着上医院了吗?
李晓澄举起手机,备忘录上写着两行字:没怀孕,但是大姨妈没走。不挂水,给我开药。
柯医生看完“哦”了一声,顺势划掉了病历上的两行字。
然后拉出键盘,对着电脑噼里啪啦一阵打字。
李晓澄又在手机上打好一串字,揪了下医生的白大褂。
上头写着:有什么办法可以快点好?
她最近有许多要紧事。
柯医生瞅她一会儿,又看看边上俊美非凡的裴庆承,“上古偏方有说,如果感冒着凉了,找个人亲一下就会好得更快。那么问题来了,你该亲谁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