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顽石,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李顽石像是听不见似的,自顾自塞了一张名片给她:“这是我的新号码。”
从前他家只有电话,姜辛束追他的方式很复古,她写情书,写长信,或者直接在他家门口大喊他的名字,不知廉耻,闹得人尽皆知。
姜辛束真的很烦人,所以就算后来他有了属于自己的手机,姜辛束的号码从第一天起就在他的黑名单里了。
李顽石会来,是因为他今天实在太难过了。
他没有爷爷了,他和姜辛束共同的爷爷。
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跟他提起姜辛束的种种了。
他得试着自己去了解她。
——
姜辛束看了眼那张名片,然后捏成一团,随意掷远,名片直接滚进了臭水沟里。
她看着难得犯傻的李顽石,叹气道:“李顽石,你还不明白吗?我们,结束了。”
“我做事三分钟热度,可我却爱了你这么久。”
“你说你虽然不爱我,但你不会不管我,可你也从来没有试着了解一下我啊。李顽石,你试过晚上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吗?”
“李顽石,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不能跟着你一辈子,但我依然想把自己最闪耀的年华给你。”
“这种没有答案的热情,很可怕吧?”
“你吓坏了吗?所以你逃走了是吗?”
“你现在这样,呵,真的太可笑了。”
“曾经你给我的那些伤害,难道都忘记了吗?”
“哦,也是,你理所当然都不记得了,因为你根本不曾爱过我啊……”
——
姜辛束的眼睛很爱笑,也很迷人,这样一双眼睛含泪的样子,会让人觉得你对她做了天大的错事。
所以每当她闯了祸,只要含着两包泪,她爸就什么话也不说了。
姜辛束长大后很少闯祸,离了李顽石,人们发现她简直乖得不得了。
也是,从小到大她闯地那些祸,哪个不是因为李顽石呢?
——
李顽石终于松开了她,趔趄着倒退了一步。
青空白日,女贞花像散雪一样落在他肩头。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姜辛束,她是上天送给他的礼物,现在要被收回了,他是真的难过。
“对不起。”
人生百转无常,只有他归来仍是少年样,清贫却也干净有礼貌。
“我很抱歉,姜辛束,我不该来的,打扰你真的很抱歉。祝你幸福,很对不起,真的……我不是那个人,我真的非常抱歉……”
姜辛束红着眼怔怔看他,看他失了章法语无伦次,看他急速倒退,看他跑了起来。
她看着他,直到他消失不见。
姜辛束舔了一下嘴角,尝到了熟悉的泪水的滋味。
又烫又咸。
——
奶奶看她哭着进门,忙问:“姜姜你怎么了?”
姜辛束一把抱住奶奶,哭得像个小孩子:“奶奶,我担心他啊!”
“奶奶,我担心他啊。”
奶奶心疼地拍拍她的背,奶奶什么都知道,却也不知如何劝。
爱情,从古至今都是难题。
——
凡妮莎依旧在嚎啕大哭。
周薤让哭声留了十秒后,才喊了一声:“咔!”
李晓澄听见周围一阵此起彼伏的吸鼻声,女生们无不被凡妮莎的情绪感染,好几个抽出纸巾擦眼泪。
李顽石来找姜辛束这场戏,是他在整部戏里唯一的一件蠢事。
为了表现他对过去的挽留,为了突出他的犹豫不决,为了将他的懦弱戳破,李晓澄费了不少心思才决定落笔。
他后悔了吗?
也许吧。
反正一切都晚了,他才是被抛弃的那个。
——
凡妮莎裹着羽绒大衣走到棚下,周薤递去姜茶,拍拍她的肩,既有夸奖亦有劝慰:“这场演得不错。”
凡妮莎哭得跟兔子一样,这么大一场戏,居然一条就过了,她至今难以相信。
拍摄日程都过半了,她才有了些许自己就是姜辛束的实感,说来委实惭愧,可真的融入姜辛束之后,她又感到了一种绝望的难过。
她喝了一口姜茶,看着边上托下巴沉思的李晓澄。
《纯情漫话》这个故事,是在写她和易燃吧?
就像是一架钢琴上的黑白琴键,她和易燃,如此相近,却永远无法融合。
姜辛束和李顽石也是如此。
可如果易燃就是李顽石,那易燃怎么敢将自己的后悔全部用在李顽石的眼神里?
难不成,易燃本人也在后悔当初吗?
凡妮莎哭得堵住了鼻子,又不小心被姜茶呛了一下,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边上一堆人见状,纷纷将她围住,各种关照。
——
中场休息,周薤走到李晓澄身边,哑着嗓子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李晓澄松开下巴,淡淡回:“刚刚。”
“李顽石这场戏演得对吗?要不要我再来一条?”
李晓澄轻笑摇头:“没事,这样就挺好的。”
“所以,他演对了?”
李晓澄收起客套的笑容,语气有点不确定:“也许吧。”
她只负责写剧本,他想怎么演,她如何能控制?
周薤一脸高深莫测,问她:“你究竟爱这个角色,还是恨惨了他?”
李晓澄嗤笑:“当然是爱的啊,不然何必让他跟我一个姓?”
——
收工之际,陶显安排好了司机,无意间瞧见李晓澄裹着大衣蹲在路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什么。
“澄姐?”
李晓澄没反应。
陶显不信邪,愣是走到她跟前。
李晓澄背上挨了一下,这才回头。
难怪听不见,原来她戴着耳机。
陶显讪讪叫人:“澄姐。”
李晓澄摘下她逃避世界的免责声明,没好气道:“干嘛?”
“你看什么呢?”陶显问。
“看虫。”
她抱腿蹲着,手上捏着一根棒冰棍。
她是吃完红豆棒冰后发现这个虫窝的。
陶显好奇凑了过去,只见一根树枝上搭着一堆小木棍,木棍之间用蜘蛛丝一样的线粘合着,堆成一个小型金字塔。
“这什么虫?”
“蓑蛾毛虫。”
“嘿,这小房子搭得还挺好看。”
“好看?”李晓澄皱眉,“柑橘、荔枝、香蕉、龙眼、板栗、枇杷、苹果,它可什么都吃。”
害虫中的害虫。
陶显这个憨批,摸着自个儿肚子说道:“它怎么跟我一样,尽捡好吃的吃?”
听他这么一说,李晓澄顿时觉得连他也跟着碍眼起来了。
她二话不说,把手上的棒冰棍往陶显手里一塞。
“你替我把它老巢端了。”
陶显一怔:“澄姐,你去哪儿?这,我也不会弄啊?”
李晓澄只留给他一个背影,潇洒挥挥手,遁了。
陶显的胖手指捏着小棍儿,目中带泪:“澄姐,别留我一人,我有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