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庆承柔声叮嘱:“那你喝点水。”
李晓澄视线一瞥,捉过水杯抿了一口,然后继续敲打键盘。
裴庆承双手抄兜,走到书柜前取了一本画册,陷入沙发中翻看起来。
十分钟后,李晓澄终于写完今日份额,揉揉虚焦的眼睛,起来伸了个懒腰。
她身上穿了一件中领的羊绒线衫,衣服紧身保暖,随着伸腰的动作上滑露出一截平坦的小腹。
见状,裴庆承眼神招呼她:“你过来。”
李晓澄嘴角上扬,小兔子似的一跃跳到他腿上,亲亲热热地搂住男人的脖子,舒服地直叹气。
裴庆承替她拉下衣服盖好肚皮,问她:“累了吗?”
“腰也疼,眼睛也疼。”
她本打算当天去当天回的,所以就没带眼镜,没想到摊上这么一事儿,在裴慰梅病床前熬了一宿,本就没睡好,车上的写作条件又不好,搞得她一看屏幕就眼花。
裴庆承捏捏她几乎没肉的腰,盲找穴位:“哪里疼?嗯?”
李晓澄领着他的大手往后腰右侧一按,孩子气嘟嘴:“这儿。”
裴庆承给她按了一会儿,又问:“饿不饿?阿姨包了馄饨。”
说起阿姨,李晓澄眉心蹙起,嘀咕了句:“你这个阿姨好厉害,我不想和她说话,就假装自己是外国人,没想到她英语挺好,全听懂了。”
男人被她可爱的脑回路逗笑,低头亲了亲她眉心:“你可以说俄语。”
“可是大元听不懂啊。”
“明天我给他报个班如何?”
李晓澄打起精神离开他的怀抱,认真看他:“大元都一把年纪了,你放过他吧。”
裴庆承啄了一下她嘴角,很没原则地答应她:“好吧,你说了算。”
李晓澄咧笑,闻着他颈间沐浴液清新的香气,闭眼休息了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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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后,两人手牵手一道下楼觅食。
“小裴狐狸,你会日语吗?”
“会一点。”
“那等会儿我用日语和你说话。”
“你可以不说话。”
“不行的,这个曹阿姨说话就跟倒豆子似的,我扛不住。”
男人眉峰一挑,提起两人交握的手,在她手背亲了一下:“没关系,我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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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餐厅,李晓澄抿唇一言不发,连眼神都避免和曹阿姨发生接触。
裴庆承安排她在吧台坐下,问曹阿姨:“可以吃了吗?”
曹阿姨的视线在这对璧人之间一阵来回,回道:“就好了,裴先生想吃哪种调料啊?”
“醋和酱油就好,我太太和我一样。”
听闻“太太”一词,曹阿姨又惊又吓,但很快明白是怎么回事,忙收敛视线,转头取出两只精致的瓷碗,从锅里捞出浮出水面的小馄饨放入碗中,再注入提前准备好的无油鸡汤。
李晓澄舀了一只小馄饨,咬破半透明的皮,认真品尝后,突然理解了裴庆承宁可忍受聒噪的缘由。
这位曹阿姨,确实有她的独到之处。
“美味しいですか?”
李晓澄看他一眼,点点头。
光是“好吃”和“美味”完全不足以形容这碗馄饨的绝妙,如果可以,她的十万味蕾很想为这碗馄饨献上一条哈达致敬。
见她欢喜,裴庆承将自己碗里的馄饨拨了三个给她。
李晓澄安然接受他的分食,秀气地吃着她的馄饨。
看着这对“小夫妻”,曹阿姨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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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先生很少回家的。
曹阿姨看电视之余,就猜他没空交女朋友,没想到人家早就结婚了,真是闹了好尴尬的一乌龙!
也怪她自己多事,没事起什么当红娘的心思啊?
去年过年裴先生的秘书封了一个很大的红包给她,她老公逢亲朋就吹嘘她老板多大方。
正巧有一回她去苏州看外孙,赶上裴先生突然回来,实在赶不回来,她便喊了小姑子去帮忙打扫。
一想起这个曹阿姨就悔不当初,她这个小姑子向来眼高手低,仗着自己家有三套屋在收租,整日不是打麻将就是训老公。
扫地她是会的,可防不住她到处乱翻,也不知从哪儿被她翻出了主人家的照片,并且一眼相中,硬要嫂子当红娘帮忙介绍。
介绍?
介绍个屁啦。
人裴先生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又住着外滩最贵的房子,哪里看得上收租婆这样的丈母娘?
不过曹阿姨就是个嘴快心软的,架不住小姑子隔三差五不停怂恿,便也起了些许心思。
要说小姑子家的这个女儿,也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肤白腿长,除了遗传了她妈妈一点天生的雀斑,长得确实漂亮好看。
小女生嘛,一经打扮,再背个名牌包,开辆四五十万的奔驰,也是妥妥白富美一个。
曹阿姨就想,万一能被裴先生看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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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起心思还好,一起了这个心思,曹阿姨简直百爪挠心,定要试它一试才能安心。
可不巧,裴先生经常十天半个月不着家,就算回来,也没什么话,进了书房就不出来。
一拖拖了半年,曹阿姨实在想不出什么辙儿来,更不敢把人往家里带,免得亲事不成,还害她丢了好好的工作。
但曹阿姨并没有完全放弃,日子长着呢,也不急于一时不是?
谁晓得,今天下午大管家突然来了,还带来了一位冷脸的漂亮小姐。
看大管家这副毕恭毕敬的模样,曹阿姨一肚子的话全吞回了肚子里,半个字也没敢多嘴问。
这下好了,人裴先生亲亲热热地把自己碗里的馄饨往漂亮小姐的碗里舀呢。
曹阿姨叹了口气,总算死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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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曹阿姨下班走了,李晓澄想把大元叫出来一起吃馄饨,哪知大元竟回房准备睡了。
李晓澄体谅他一把年纪还鞍前马后给她当司机,便也没再强求,让他安心歇息。
裴庆承倒了一杯冰水,抿了一口,清除嘴里的食物余味。
李晓澄突然问他:“你会安排大元退休吗?”
“他是家人,没有退休一说。”
李晓澄轻哼,资本家一旦讲起人情味,好恶心人。
裴庆承浅笑一记,支在吧台上看她吃馄饨,柔声解释道:“他和坤和一样,都是工作了一辈子的人,让他们退休,和开除他们并没分别。晓澄,我知道你想要求一种平等,但他们一直是那个家的一份子,一旦离开那个家,离开我母亲,他们很难和普通人打交道,你能懂吗?”
李晓澄低头搅拌汤匙,汤底沉着一些火腿丝和笋丁。
她并非向他要求平等,只是觉得自己不习惯被服侍。
也许,需要妥协的人,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