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器仓库干脆铺了一层厚厚的特质橡胶泥,据说阿联酋的皇家跑马场用得也是这种特质泥。人进去得穿靴子,万一东西从架子上掉下来,也绝对摔不碎。
上官南珠被关的这个仓库,是灵武路最大的仓库,里头放着各式古董家具。
其中有路易十五时期的细脚写字桌,1870年的法国烈酒柜,19世纪的浮雕螺钿扶手椅,50多张日本屏风,和其他各种李晓澄没来得及掀开防尘布对过清单的古董家具。
她并不愁尊贵的上官小姐在里头没有椅子坐,上官小姐若是肯找找,就是躺椅也是有的。
李晓澄丝毫不担心会怠慢未来丈夫的前女友,老神在在地打电话给“树养”,让他瞒着阿列克谢和她爷爷,先带两个人过来。
也是巧了,“树养”现在人就在西湖边给阿列克谢的家人当导游,答应她马上带人过来。
大元见她一点也不慌张,有条不紊地将事情桩桩件件安排下去,怔忡之余,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裴慰梅年轻时的风采。
擦擦汗,大元黑沉的脸终于重拾一丝笑容。
李晓澄拍拍他,给了他一记安心的眼神后,才隔着门喊话:“上官小姐饿吗?”
“……不饿。”
李晓澄莞尔,“好吧,既然不饿,那不介意在里头多待一会儿吧?”
“李小姐!”
“别急,没有关着您不放人的意思,您挑这么一个时间上门来,本来就该做好挨饿的准备。我呢,脾气和我爷爷有些像。有事冲着我本人直接来还行,要是谁敢动我家人分毫,我也绝不客气。”李晓澄低头看看鞋尖,百无聊赖转问,“对了,你哥哥还好吧?”
若她猜的没错,上官小姐这一趟,不光是替自己跑的。
也为了她那个被关了大半个月的哥哥。
说来,上官的性格和她倒是有些像,有事说事,动了家里人也决计不绕过。
只不过,错也不能全怪李枭。
事情起因本就是上官南逍一手挑起,他被关挨打都是自作自受罪有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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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珠看着色泽发紫的大门,那门严丝合缝,任凭两个成年男子如何敲打,也不会被折损分毫。
两个工人急红了眼拿起椅子就要往门上砸,被她冷眼一句“十二万”给生生压了下去。
等得久了,南珠索性搬了那张十二万的丹麦古董椅软软地坐了下去。
她此行的目的确实不光彩,也怨不得人家用下作的手段关了她。
但,李晓澄终归是要放她出去的。
她身份特殊,如何放了她,对李晓澄来说是一道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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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刻钟,李晓澄终于从大元口中将事情始末了解全部。
大元只说,上官南珠和裴庆承分手并不愉快,当时两家人几乎闹翻,裴慰梅亲自出面也没挽回。
“那日太太回了家,伤心地直抹眼泪,却什么也不肯说。”
大元谨守本分一辈子,还从未见人连裴慰梅的面子都不肯给。再说,上官家那样的条件,还有资格甩脸子,大元怎么也想不通。
李晓澄倒是有点佩服这位上官小姐,她居然连裴庆承也看不上,真是高杆。
至于裴慰梅究竟在上官家受了多大气,谁也不知道,谁也没敢问,反正两家人是彻底决裂了。
上官南珠挑这么个日子上门,就算不是来闹事,光出现已经是一种添堵,决计不能被王家人撞见,要不然李晓澄这引狼入室的行为,够她被耻笑三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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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场苦等,劳拉终于现身。
坤和大概已在电话里将事情经过讲了大概,气尚未喘匀,劳拉张口就问:“你不知道她的身份?”
李晓澄叹了口气,摇摇头。
她虽对万事都保持好奇,眼力见也快,观察入微,但这不代表她无所不知。
更何况这家从上到下就没一个嘴碎的人,要不是今天这一遭,她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看破上官南珠的身份。
这两天下来,劳拉已经对她的性格有了一定了解,既然她说她此前不知,劳拉选择相信她。
“她在里面?”
李晓澄亮出手里的钥匙,低声说道:“里头还有两个随行的工人,我从我爷爷那里叫了人过来。”
“为什么不用家里的安保?”
李晓澄笑得有些无奈,“动静太大,我不想让你弟弟知道。”
再者,灵武路的安保身手都还可以,但论械斗,远不及“树养”的人。
劳拉环臂,挑眉道:“因为人是你招来的?”
李晓澄耸肩摊手。
“那你为何想让我出面?”
“姐姐你不是想过邀请她来吗?”
就算是故意针对上官,但劳拉绝不可能没考虑到上官真的会来的后果。
劳拉愣了一下,哼笑。
行吧,她这个弟媳脑筋的确灵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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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拉,是你吗?”
门那头听见絮絮对话声,猜到了来人。
劳拉从李晓澄手里拿过钥匙,但只上前走了两步,却没有将铰链打开。
“是我。你不是说自己很忙,怎么来了?”
沉默片刻,门那头传来一道柔柔的女声,丝绸一样的女声,仿佛缠绕着金线,在阳光下盈盈闪烁。
她说:“我只说我很忙呀。”
没说不来。
这话挑不出错,无可指摘,但劳拉显然不吃这套,话锋直指她的居心不良:“所以你挑中了晓澄,想在今天在所有人面前令她难堪?”
“怎会?”南珠轻笑,“是晓澄她主动邀请我来的。”
李晓澄一笑置之,“上官小姐,我邀请您派人来取柜子,可没邀请您本人。您这么尊贵的人,要请,我至少也会写张帖子,让坤和亲自派给你,不是吗?”
劳拉不禁嘴角上扬,看李晓澄眼神略带激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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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的展馆区空旷无人,说话走路,甚至呼吸都会有回声。
紫铜大门前的这场对峙,因为阵线明确,倒也干脆利落。
只不过,李晓澄怎么也想到,除了他们以外,还会有外人在场。
周薤是昨晚到的灵武路,这阵天天在片房剪片,疏于书画练习,便借用了王震的笔墨纸砚写了几张,打算干了送给姑姑作圣诞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