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疑顷刻,李晓澄点击了删除这条评论。
她不喜欢行李太重,去厦门期间,她总共带了三双鞋。
一双小猫跟,一双球鞋,一双拖鞋。
而这三双鞋,小维都见过。
安全通道的光线虽然不佳,但如何也逃不过小维的眼睛啊……
李晓澄按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无论如何,她都做不到对小维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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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进来一条信息,依旧不是裴庆承,而是陶显。
“澄姐,这两天,你不要发表任何言论,拜托。”
“我懂的。”
“但我看,好像有小朋友认出视频里的人是你了。”
“我删掉她的评论了,至于其他的,如果她问,我会亲自解释。”
“你打算怎么……解释?”
“实话实说。”
“???”
“陶显,她认得我,我没法撒谎。”
“不可以不回应吗?”
“恐怕不行。”
“为什么?”
“她才念高中。你也在饭圈混过,应该明白的。这些女生,日常分裂,但又很容易动员,可以在瞬间高度统一,目标完成之后又顷刻裂变,退回各自的小圈子。追星的女生,一个ID就是一个人格。就像量子力学,当你观测的时候,你希望观察到什么样子,她们就是什么样子。她认识我时,以为我只是易燃的一个粉丝,我不希望她因为我,变成易燃的黑粉。”
“可是澄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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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显看着手机屏幕发起了呆。
他得承认,李晓澄说得全部都对,可是这其中的风险太大了,万一那个小女生将她和易燃的过去传出去怎么办?
她如今的身份已经不一般了,她刚被求婚,即将成为易燃的小婶婶,虽然现在时代进步,可极端的粉丝怎么可能容忍易燃爱过这样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又将嫁给他的叔叔呢?
粉丝八成会认为她死性不改,居心不良才会嫁给他叔叔,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在他身边待着。
这是局外人最容易想象到的剧本,就连陶显当初也做过这样的推测,可是厦门那阵子,陶显算是看清楚了,李晓澄是真的在学习怎么放手。
始终在爱着,又不敢靠近的人,其实是易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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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姐,你有问过叔叔的看法吗?”
“他的看法?他不是帮你们撤掉了热搜吗?撤掉热搜就是他的看法。”
陶显再度看着屏幕失神。
是啦,撤热搜的确是稳准狠,且有效的最佳手段。
可是,裴庆承一天不表态,这事儿就是个地雷,谁都有可能踩到上面,炸个粉碎。
“我的意思是,这件事,会不会影响到你们之间的关系?”
李晓澄回了一个笑脸。
“目前不会。‘学会在自己情绪不稳定的时候,不发表任何观点和言论’也是他家《标准化手册》中的一条。现在想想,这简直是让这个大家族得以平渡萧条与繁荣的不二法门之Hedgingstrategy①。”
陶显:“……”
李晓澄:“我睡了。”
陶显无语。
这位,也是心真大啊。
眼下虽然是将热搜压下去了,可数据显示,粉圈还在打巷战,保不齐明天热度死而复生,卷土重来。
她就不怕一觉醒来,被“烟花”骂进阴曹地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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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武路9号。
劳拉陷在丝绒沙发中,瞧着对面的威廉彼得兄弟。
裴庆承到家时,大元忧心忡忡地替他脱下过膝的大衣,前面的男人大步流星,大元必须小跑才能跟上,一边还不忘提醒他:“劳拉小姐在谈事,你两个哥哥,看着有些不大高兴,稍后进去,你少说话。”
“妈妈呢?”裴庆承拧着眉,倦意深重地问道。
“安娜和两个男孩陪在跟前,眼下还不晓得这事。”不等他问,大元又接着报备,“但老先生已经知道了,将Iran叫进书房好一会儿,至今未出来。”
裴庆承冷笑一声,父亲和母亲对这个孙子,向来是偏心偏疼的。
父亲将易燃叫进书房,是有心保他,省得他被威廉兄弟和劳拉姐妹剥得皮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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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花厅已经到了。
推门进去,里头烟雾缭绕,劳拉正站在壁炉前抽烟。
又细又长的女士烟夹在涂着红色甲油的纤长手指间,冒着缕缕青烟,她带着心事抽了一口,猛然发现只剩一个滤嘴了,沉着脸孔将烟头掐灭在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摸来的陶瓷水仙盆里。
“Andrew,你可算回来了。”
黛西第一个发现他,拢着流苏披肩迎出来。
问了一圈好,坤和送了热茶点进来,末了又悄无声息地带上门退了出去。
劳拉头一个发问:“晓澄知道了吗?”
裴庆承端起茶杯浅抿一口,手离得近了,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橙香。
那是他替她剥橙子时留下的味道。
“为什么这么问?”他反问劳拉。
黛西面露诧异:“视频中的女生,不是晓澄吗?”
裴庆承以一种遗憾而温柔的语气开口:“你怎么确定那个女生是她?”
黛西一时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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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拉重新点燃一支烟,放在红唇边深吸一口,继而长长地吐纳。
做姐姐的,自然知道弟弟的脾性。
他和其他兄姐不一样,他姓“裴”。
这个姓的存在,就代表着他独特的地位。
毕竟,这个家里除了裴慰梅,只有他一个姓裴。
劳拉向来宝贝这个弟弟,倒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地位,而是因为他就是她弟弟。
他长到十六七岁时,就有不少人精心安排聚会,让他与高门里的女孩们接触,劳拉知道后大发雷霆,后来更是闹到连王震与裴慰梅都不敢再干涉他的婚事。
因为姐姐,裴庆承获得了绝对的自由,让他过了二十年钻石王老五地逍遥时光。
好不容易决心结婚,以劳拉的挑剔,断不会允许准新娘有不贞的前科。
这件事现今已经闹到千万人皆知的地步,想要体面的掖过去可不容易。
故而,劳拉此刻唯一在乎的只有弟弟的自尊和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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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西莫名地被姐姐瞪了一眼后,就不敢再开口说话了。
劳拉打开酒瓶,倒了两杯威士忌给两个始终沉默的大哥。
紧接着又给幺弟也倒了一杯,眼神晶亮,笑说:“我打赌这事儿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