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列克谢半个字也没磨叽,一句也没多说,却讲得口干舌燥,喉咙烧得很。
上官家的女儿真是赶上好时候了,如今的李枭早已金盆洗手,只打算在孙女身边安度晚年。要是搁在从前,哪个敢这样上门挑衅,大概坟头的草都两米高了。
~~~
翻叠的法式云帐下,留着花白寸头的老头平静地坐在床头,屋子里有股淡淡的青橘味儿,是他的宝贝孙女从泰国带回来的熏香。
“奶奶说了,人一旦老了就会发臭,你可不能成个臭老头。”
孙女这样说,爷爷只好每天都将这熏香点着驱散日益浓重的臭味。
阿列克谢擦了擦汗,站在窗前等回话。
等了半晌,忽然听见李枭沉声问:“那视频呢?”
他要看看。
~~~
五分钟后。
李枭锁了屏幕,将手机递还个阿列克谢,继而双手搓面,深吸一气。
通常这种时候,阿列克谢都会以为他在酝酿一个可怕的念头,但李枭却罕见地没有任何指示,平淡如水地说:“派几个人去小姐楼下守着,明天八点叫醒我,我要给裴女士去个电话。”
阿列克谢领命而去,与来时一样,依旧悄无声息。
~~~
隔天一早,正在和孩子们用早饭的裴慰梅接到李枭的电话。
她才听了两句,脸上已经风云变幻。
彼得担心地想上前,却被她伸手制止。
裴慰梅按了轮椅按键,一众子孙们只能目送她独自离开餐厅。
“父亲。”彼得看向王震。
王震放下金筷,叹了口气:“大概是晓澄的爷爷。”
众人默然。
须臾,劳拉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朝王震说:“爸爸,我出去抽根烟。”
“你去吧。”
劳拉随即离开。
既然劳拉去照看母亲了,黛西则留下来看顾父亲的心情,她掂量着探寻:“Kate说易燃一早离家了,这事是您安排的?”
王震从坤和手中接过洁白的热毛巾,擦了擦嘴角,扶着餐桌边沿站了起来。
离他最近的威廉连忙跟着起身,将他的手账递予他。
王震从儿子手中接过手杖,拄着缓步离开餐厅。
毕恭毕敬站着的黛西瞧了眼父亲的粥碗,米粥只浅了小拇指盖那么一截。
黛西自觉失言,瞧了哥哥们一眼,没落地重新坐下。
没人会因为这种事责怪她,因为大家都很意外,在这件事上,王震居然是维护易燃的一方。
~~~
李晓澄一早送戈薇茹去了高铁站,心中惶惶,生怕戈薇茹从什么渠道发现那个15秒的视频。
好在戈薇茹一路都在用笔电看资料,等她进了站,李晓澄终于松了一口气。
裴庆承是早上六点打她电话的,开口第一句就是问她昨晚睡得好不好。
以往再寻常不过的问候,那一刻听在耳里,只觉得深深的讽刺。
网上都闹成那样了,她可能睡得好吗?
听出她还在睡,他轻笑说自己今天要去香港参加年会,灵武路那边,她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在家待着。
“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他柔声问。
“叉烧能带吗?”
他想了想,说:“可以。”
挂电话前,他俩谁也没提视频的事。
一个是没脸问。
另一个是不挂心。
还有就是,双方的自尊心都不允许自己率先开口提问。
~~~
若问裴庆承爱不爱她,李晓澄并不敢打包票。
他俩这桩婚事,本就不是建立在爱的基础之上。
能一块过日子,无非是彼此对对方都没有过多的要求。
裴庆承不求李晓澄爱他爱得死去活来,他不需要这种热烈,他只需要她替他在父母跟前尽孝。
李晓澄呢,她不求裴庆承对她有爱,恰当的喜欢用来维系日常生活就已足够。
他已经足够好,真要爱上什么人,掏心掏肺的模样恐怕会吓坏人。
~~~
回家的路上,李晓澄突然想起那个樱桃核的故事。
有个女生采访一个九十多的老奶奶,问她和丈夫的相处之道。
老奶奶说,在他面前,吃樱桃都不敢吐核的。
多少夫妻在婚后过着隔着厕所门喊话的生活,可老奶奶能做到一辈子不在丈夫面前吐樱桃核。
这究竟是出于对丈夫深切的爱,还是基于自身的淑女修养,谁也说不清楚。
但李晓澄从一开始就不吝在裴庆承面前表现坏的那面。
她甚至敢在他面前大声擤鼻涕。
~~~
那次重感冒实在弄得她很难受,当时只觉得在裴庆承面前装蒜会累坏自己,索性不要什么羞涩了,于是便不管不顾地在他眼皮子底下擤起鼻涕来。
擤完她朝他豪放一笑,仿佛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一般,倒弄得裴庆承哭笑不得起来。
“我擤鼻涕那么大声,你还喜欢我吗?”这大概是她除此盘问他的心意。
她的笑容仿佛能把春天捎来,裴庆承认真地回:“喜欢。”
一股鼻涕从她鼻子底下滑出来,她连忙抽出纸巾去擦。
“那你喜欢我吗?”他一边开车一边问。
“喜欢啊。”
“喜欢什么?”
“长得帅。”
关于他是否英俊,但凡有眼睛的人看了都不能否认。
为此,李晓澄甚至能容忍他的前女友是上官南珠。
一个让她看过,甘拜下风的女人。
这俩人要是站一块,还真没她这个丑八怪什么事……
~~~
到了家,李晓澄只觉一股冷清。
灵武路9号如此大,可总能给人一种热闹的错觉。
她家这么小,却总让她觉得说话有回声。
真是奇了怪了。
不过,玩了这么些天,她也该把手上的工作捡起来了。
等电脑开机的期间,她翻了一遍微信,把拖着没回的信息一并给回了。
昨晚凌晨有一条,屈河问她有没有收到他工作室的圣诞礼物,顺便祝她圣诞快乐。
虽然晚了点,但李晓澄还是回了他一句“节日快乐”。
又说:“礼物已收到,零食我妈在吃,暖手宝我在用,谢谢,有心了。你这几天在组里吗,怎么每天都这么晚?”
没想到屈河很快回复:“嗯,现在在横店的剧组里,下了戏还要拆发套。”
古装剧没法避免这个步骤,有时光卸妆也得等一个小时。
李晓澄很是理解,毕竟也在陈小雷的剧组里混过几天,深知屈河这种咖位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