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还是不是,你倒是说清楚!”
“是也不是……”
宋菲翻了个白眼,只觉得嗓子眼冒烟。
陶显眼明手快,拧开一瓶巴黎水地给她,才接着说:“易燃那边,大概猜出这个‘春风’是谁了,但没告诉我。你也知道,他家的事没有一件能往外说的,所以我也不敢问。我瞧他的意思,猜可能和他叔叔有关系。就李小姐吧,她不信邪,非要将这个幕后黑手逼出来不可。我原以为她老公会拿问这事儿,可人还转发了。”
梳理完自己的推测后,陶显觑了眼宋菲,“姐,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宋菲咽下巴黎水,手指把玩着瓶盖,蹙眉思索片刻,“你的意思是,他们夫妻俩是一条船上的,对吧?”
陶显迟疑地点了点头。
宋菲破口大骂:“那凭什么他们神仙打架,我们易燃遭殃?!”
陶显咽了咽口水,可不就是这么个意思嘛……
他估摸着,裴庆承早就猜到这个“春风”是谁了,只是碍于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不方便对李晓澄直说。
或许,裴庆承也在等一个恰当的时机。
可李晓澄是谁?
她可是个编剧,从来都是别人按照她的剧本走,什么时候轮到别人编排她的人生了?
既然裴庆承不想说,那她也不问。
她自己找。
有时,陶显觉得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李晓澄更任性的人了。
可另一方面他又很佩服她,她赶凭一己之力,单挑千万条舆论。
这种孤注一掷,要不是人太蠢,就是真的一点也不惧网友用显微镜搜索观察她。
陶显不禁好奇起来,当网友像剥洋葱一样,一层一层将她剥开后,最后会不会发现,其实,洋葱根本没有心?
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他们会不会觉得很失望?
陶显突然想起之前和李晓澄的一段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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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姐,你怕不怕?”
“网络暴力。”
“我为什么要怕?”
“……”
“东野圭吾有段话说得特别好。有些人的恨是没有原因的,他们平庸、没有天分、碌碌无为,于是你的优秀、你的天赋、你的善良和幸福都是原罪。这种恶意不需要理由,而且可以深刻到赔上自己以至对方于死地。我要做的,不是怕他们,而是告诉他们,你们错了。错了就要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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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理谁都懂,可能做到的又有几个?
不过,李晓澄以自己做饵,还是让她钓到了大鱼。
就在易燃进入活动主会场后,陶显留在酒店等修图师发高清大图过来发微博,无意间发现,“春风不识我633”转发了李晓澄。
转发附言:裙子真漂亮,就是不干净。
李晓澄的粉色羽毛裙全世界只有一条,绝无仅有,自然是漂亮的。
不干净?
究竟是裙子不干净,还是人不干净?
网友最擅长发散思维,一时炸开了锅,数据直线上升,简直是要上热搜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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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再喧闹,凡尘金粉却是一粒也进不了南珠的闺房的。
在最忙的时候连着请假,上司除了皱眉以外,并未刁难,只当在给美人发福利了。
看她在家恹了几日,邵女士也不敢多问,吩咐佣人按时叫她起床吃饭,便驾车出门赶局搓麻去了。
今日南珠稍有精神,放肆地吃了一整颗苹果后,洗漱一新,继而开始丢东西。
破损的摆件,过时的衣衫,泛黄的鞋帽,但凡不顺眼的,一个字:丢。
渐渐地,床边地毯上堆了一摞,垒得像座小山。
丢完这些她仍不觉过瘾,开始丢书。
陈年旧杂志,老土的少女读物,不知哪个男生写给她的情书。
还是一个字:丢。
打开写字台,父亲常用的书信纸也卷了黄,泛了潮。
父母出于各自的原因结婚后,只生下一儿一女,母亲宠爱长子,常带他去社交场合露面,见长辈。父亲则更疼爱小女儿,只要南珠开口,他连星星也肯去摘。
幼时,父亲时常工作到深夜,南珠跟菲佣做各种稀奇古怪的点心给他充饥,父亲只笑,从不嫌弃。
从前的女友取笑她:“你啊,在外头戏弄男生,像个女妖一般。可一回到家见了你爸爸,就是‘上官家的小女儿’,要多乖就多乖。”
南珠听了轻哼,心道:你虽也有爸爸,可那能和我爸爸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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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珠捧着与父亲的合影,那时她还是少女,父亲也还很年轻。
手指摩挲,仿佛还能摸到自己脸上未褪的绒毛。
或许是前半生过得太平顺,长到这个年纪,她忽然发现世上有太多意志力战胜不了的事情。
比如,家道中落。
比如,父亲中风瘫痪。
再比如,十年恋爱无疾而终。
从前在酒局饭桌谈起自己的父亲,她总滔滔不绝。
可如今,她美眸闪烁,像是没法对人描述老人的失禁,歪斜的口鼻,弥漫的臭气。
她依然爱父亲,只是有点失望他会这样。
不体面。
或者,她只肯自私地爱从前那个健步如飞的父亲吧。
最后看了一眼相片,南珠拉开抽屉,准备将它锁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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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屉里放了一些贵重的钢笔和文具,底下垫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她已许久不归家,回了也只在床上睡觉,倒是一时记不起这电脑是谁的。
充上电,跳出密码框,她随手试了几个,居然打开了。
她苦笑,好吧,这原来是她的电脑。
要不怎么那么多创业青年都崇拜乔布斯呢,隔了几年,电脑居然还能流畅运行。
分明是窄窄薄薄的一片,打开后却像个巨型仓库,如果时光能储存,那这里头至少就有十年。
她可算想起把它搁置锁起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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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庆承并不喜欢被拍照。
谁敢,就有保镖出来抢你相机,逼着你删。
他是个很注重隐私的男人。
但作为恋人,南珠比普通人多了一些权利,两人在旅行游玩期间,留下过不少相爱的证据。
尼斯的沙滩那么美,曼哈顿的夜晚那么短。
她想到些许美好,同时也感觉脸火辣辣地疼。
那个白人壮汉下手太黑,直将她打了晕了过去,此后她的脸更是麻了两天,之后才开始泛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