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冒失的小飞虫一头撞在蓬草间的玻璃地灯上。
待蓬草那头的两个女人都走了,豆豆才掏出火机,点了一支细长的烟,狠狠抽了一口。
温暖的室内一派衣香鬓影,奢华美丽,在男人们沉迷工作,争权夺利之时,女人们也都没闲着。
面对那些主动向她们发出邀请的宴会场合,只要不讨厌,权当过来打发一个无聊的夜晚好了。
还剩半支烟时,公关过来寻她入场。
她的位置在时尚媒体边上,离上官南珠不远,正对李晓澄。
隔着T台,和人干一样的模特们,披着皮草的李晓澄淡定看秀,不时指着某个出场模特,与身旁的卷发俊秀青年交头接耳,交换意见。
她倒一点不像刚与人撕逼的样子。
豆豆心想。
不但面上无波无澜,气质也卓然出尘,令人叹服。
那身礼服很适合她,衬得她犹如开在月光下的浅色花朵,脆弱而美好,一时间惹得媒体区的镜头闪了一阵又一阵。
可惜了美得倾城的上官南珠,只因去露台接了个电话,摊上了这么一个冤家,平白吃了一肚子枪药。
在蓬草后头听了全程的豆豆嘴角不禁泛起微笑,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痛快。
音乐停了一下,李晓澄停下和身边人说话,视线跟随变幻的灯光,接上了豆豆的。
她先是一愣,继而朝豆豆露出一记浅笑。
那笑暗藏玄机,似乎在无声地对豆豆说:你瞧,千万别把敌人赶到你看不见的地方,要永远让她处于你的视线之内。
为什么豆豆会这么以为呢?
因为李晓澄笑容拂去后,视线的落点在上官南珠身上。
大秀结束后,还有点时间。
豆豆被几个姐妹拉去选衣服,却没挑到好看的。工作人员很抱歉地说,有一部分衣服被一个大客挑走了。
“谁啊?这么能耐?”
工作人员也不怕这几位心里嫉恨,笑着说:“是凡妮莎小姐。”
“嗬,当明星挺挣的嘛。”
工作人员但笑不语,不再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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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妮莎提着裙摆钻进保姆车,挂了电话,接过小柳递来的气泡水抿了一口,对一旁正在玩手机的男人说:“你那个婶婶真是大手笔哦,一气给我买了一车的衣服,也不怕我被全网黑。”
易燃没有理会她甜蜜的抱怨,无言继续玩游戏。
男装走秀压在女装之后,而李晓澄看完女装之后就离席了。
一同撤去的还有守在通道口的白人保镖。
为了这场秀,他稍稍做了些特殊的准备。
比如,多次练习在秀场上如何做到专注工作而不去看坐席上的她。
比如,数次和品牌总监亲自沟通走秀的发型和妆面,甚至挑走了本来给首模穿的衣服。
可这些,都没用上。
李晓澄压根不想看他走秀。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直升机的螺旋桨一样掀起了飓风,吹得他脑袋混混,很快输掉了这局游戏。
他锁上手机,闭了闭眼倒在椅背上,视线随着移动缓慢的保姆车看向窗外高举灯牌的粉丝们。
这份工作是宋菲为了和品牌方打好关系接的,在他发布澄清视频之前。
品牌方担心他的形象会给品牌带去负面影响,在视频发布后联系宋菲取消合作,他原本已经应下,可李晓澄偏偏要去看。
“你搞什么鬼,不是说不去了吗?”
宋菲在电话中气急败坏。
“莎莎是代言人,我去走秀,加上情人节,合情合理。”
宋菲没那么好骗了,“最好是这样!要不然,我要你好看!”
瞧,他努力了,但李晓澄不想看。
尽管这场秀他没有接受任何媒体采访,杂志和媒体为了他谋杀未遂的形象或许不会公布他的走秀照片,但他还是完成了这份工作。
他想让她看看,他没有一蹶不振,他仍然在聚光灯下,在舞台上。
可李晓澄没有看到。
她就和从前一模一样,只顾那些她想拥有的东西,从不去看隐藏的缝隙中他留下的小纸条。
她不去找那些纸条,就永远不会知道,他有多沮丧地恋慕她。
一开始的时候,只觉得她胆子怎么这么大?
再然后,住进了她奶奶家。
她很喜欢自己的贤惠人设,甘心替他做饭洗袜子。
渐渐的,也就不再抗拒她了。
直到有一天她来晚了,坐在编辑器前的他不知几次离开座位,来到窗口,视线在院门口徘徊,等待着她的出现。
第一次接吻的时候,她傻乎乎地磕破了嘴皮,怕丑没有跟他去卖唱,导致他被其他女孩缠上。
这事隔了一阵才爆发出来,她气炸了,又遇上了不愉快的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真要命。
“告诉我,怎么才能让你原谅我?”
这种事需要问吗?
在胸口挨了好几下后,他才再次抱住她,一个劲地安抚她单薄的后背,吻去她止不住的眼泪,像安慰不肯打针的“麦克白”一样,在她耳边频频轻哄,“嘘,别哭,都是我的错。”
是他太爱招人了,是他没有给她安全感,是他没能在她生命中扮演力缆狂澜的大英雄。
那天,因为疲惫,先睡着的人反而是他。
在滴滴答答的雨声中,一双手在他脸色摸索着,从头发到眉骨,从脸颊到唇畔,温柔极了。
最后,她将自己温热的脸颊贴在他手心,像小猫一样极具讨好,爱娇地蹭着。
“你说,要是我们一直都这么穷怎么办?”她说话的语气像是一个人在荒野中的自言自语,并不需要回答。
可是他强撑着睡意将她抱在怀里,坚定地说:“不会的。”
他怎么忍心让她过那种日子呢。
当然,那时的李晓澄也很骄傲任性。
他告诉她,如果她再乱发脾气就分手,她吓得诚惶诚恐,泪如雨下,一再保证不会了。
事后她必然噘着嘴抱怨:“哼,你无非是仗着我喜欢你。”
对,他就是仗着她喜欢他,才敢胡作非为。
可李晓澄却从没有仗着他喜欢她,去恣意妄为。
而现在,她终于在不知不觉间,做到了这点。
仗着他的喜欢,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把他心口浓得化不开的东西,掷进大河,流向不知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