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像发出铁石摩擦的声音,凹陷一厘米,又弹出三厘米。
暗道晃动,如地震突发。
众人脚下一软,慌忙扶墙。
“你做什么了?”佟菲语狠狠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心里将韦世强祖上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我……我,啥也没干啊。”韦世强左手隔着衣服捂住自己的腰,右手吊在刻像上。
暗道微微颤抖,四处落粉,一阵令人牙酸犹如指甲刮黑板的声音,伴随一声沉闷的机括轮转声响起。
贾行云发现暗道动了,暗道如被吊机吊起的连接桥桥板,晃晃荡荡往左侧偏移。
众人如怒海乘船,左摇右晃。
“哇!”
范晓红跌跌撞撞,荡来荡去,吐得翻天覆地,头昏脑涨。
一双温暖的手抓住了他的肩头。
她条件反射反握对方,如抓救命稻草,心中感激,抬头一声“谢谢”生生咽了回去,话到嘴边化作了一句语带歉意的“小强”。
韦世强左手按在腰间,右手抓在范晓红肩头,后背抵在墙上,双腿半蹲,强忍着左半身的疼痛挤出一抹哭脸的笑意,左唇旁的那颗青春痘更醒目了。
“老师,这里。”贾行云脚下浮萍扶摇,左右打绊,扶着墙摇摇晃晃走向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刘青山。
刘青山重心没有年轻人这般稳当,驴打滚的姿势卷在地上抱住头,还有心思羞得老脸黑紫。
“小贾,我没事。”刘青山头也不抬,蒙着脑袋在暗道两旁磕磕绊绊。
“堂姐。”蒋飞半蹲身体,双脚分开,左沉右抬,左抬右沉,随着暗道的晃荡频率,很有节奏地踩着网红桥的步伐。
佟菲语捂住嘴,挥了挥手,干呕一声,趁着暗道晃到中心的位置,咚咚咚向蒋飞飞扑过来。
哪知重心失衡,右脚一抬,左脚一崴,叽哇鬼叫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蒋飞合着节拍,晃荡两步,一把就将快要倒地的佟菲语搂在怀里。
如地震突发的情况五分钟不到就慢慢稳定。
随着暗道渐渐平滑侧移,前方缓缓亮起光点,继而豁然一亮,五颜六色的光照了过来。
咔擦一声,暗道如滑扣进锁,嗵地发出一声巨响,众人来时的身后路被堵住。
大家脚下一抖,晃了晃身躯,心有余悸地站定。
贾行云掏出指北针看了看方位,发现暗道整整偏左侧移了90°。
此时的环境,就成了半封闭式的U形空间,不往前也不行了。
众人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
刘青山拍了拍身上的灰,咳了几声,正色道:“那什么,大家都没事吧。”
“没事。”佟菲语一把推开蒋飞,全身上下摸了一遍,这才松了口气。
“老师,这光,是琥珀光啊。”贾行云审视着五颜六色,不断变幻的柔光,欣喜道:“这种柔和的透视可视光,是琥珀在自然光条件下的荧光反应,当然,日照灯下也可以,不过,这里是古墓,不可能有日照灯。”
刘青山抚掌大笑,道:“天不绝人之路啊,小韦,你立功了,既然有自然光,说明是连通外面的,走走走,我们先出去。”
韦世强唇色发苦,左手按住胸口,右手拔开范晓红犹犹豫豫伸过来的手,朝她摇头微笑,他笑道:“不容易啊,老师居然夸我了。”
这释然的语气,带着压抑释放的态度,范晓红内心一酸,她明白,韦世强此刻敞开了心扉,在隐隐发泄对刘青山独宠贾行云的不满,老师这一句看似是夸了韦世强,实际上是肯定了贾行云的判断。
刘青山的注意力全在前方,根本没听出韦世强埋怨的语气。
贾行云暗暗摇了摇头,拍了拍韦世强的肩,低声道:“别怨老师,心里不舒服,就怨我吧,谁让我是你学长呢。”
“学长!”韦世强苦涩叫了一声,生生憋住泪水,以低落的语气沉声道:“学长,我谁都不怨,我怨我自己,假设……假设……,算了,总之,拜托学长,给范晓红安排个好工作,考古就算了,女孩子不合适……”
“别说了。”范晓红眼泪婆娑,一把搂住韦世强的右臂,“对不起,是刚刚我的态度让你灰心了。”
贾行云点了点头,鼻音浓重地嗯了一声,朝刘青山走去。
韦世强抹了抹范晓红的泪痕,笑道:“哭个屁,丑八怪似的,谁娶你。”
“又不要你娶。”范晓红破涕而笑,将头枕在他的右肩上,搀扶着他,两人默默跟了上去。
“堂姐?”蒋飞眼巴巴地望了望唉声叹气的佟菲语。
“别说了,我们是不可能的。”佟菲语如被踩了尾巴的兔子,快速越过韦世强和范晓红,加快脚步跟贾行云平行。
蒋飞愕然,举了举手又无奈放下,望着跟贾行云套近乎的佟菲语背影,低声嘀咕“我是想提醒你,妆花了啊”。
“丹室,这是丹室,难怪这是一处隐室。”刘青山呼了口气,手扶在暗道口,把目光投向了四周。
他搓了搓手,脸色发红,说了句“不要乱碰”,急不可耐地掏出放大镜往右侧走了过去。
贾行云嗅了嗅鼻头,视线瞬间被室顶吸引。
只见隐室造型如蒙古包,顶部数百以中心向外渐扩的荷瓣椭圆构造,每一圈都以不同颜色纯色琥珀嵌顶。
从琥珀顶往上看,隐见水波荡漾,几道不太明亮的光照进水中,透穿琥珀照进隐室。
蓝、蓝绿、蓝紫、粉紫、红紫等荧光色叠加琥珀的体色,隐室内五颜六色,鲜明带暗。
那光不似太阳光,贾行云皱了皱眉,还以为这隐室是建造在山中湖底,看来是想错了,先不说湖底是否淤泥,就算没有,能透太阳光进来的湖也不会很深,如果是这样,应该早就被人发现了。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隐室之上还有墓室空间,这很好理解,暗道本就是地下一层。
贾行云晃了晃脑袋,将视线移向了隐室。
中间最显眼的莫过于一三人合抱粗的三足药鼎,药鼎雕山川河流,虫鱼鸟兽,更多的是似羊无嘴的动物,鼎身有字“升仙炉”。
左侧角落杂乱摆放着各种捣药棍、铜杵、铜臼、铁杵,还有一只铜承露盘玉高足杯。
贾行云边走边看,最令他捉摸不透的是圆柱形墙面有十三道从顶到底的竖形凹槽,整个墙面平均分割出十三条整齐的平行缝隙,伸手探去,刚够平摊的手掌,凑眼往里瞧,幽暗不知深浅。
高足杯相隔五步,是一条石几,有闭合的檀木长盒。
贾行云戴上白手套,撩开蛛丝,轻轻将檀木长盒掀开一条缝,隐约可见内装矿石的五色药石,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枯萎甚至成灰的药材。
贾行云转身围着升仙炉转了起来。
“小贾,小贾。”刘青山在右侧招手,脸色如醉酒。
贾行云小跑过去,围在刘青山周围摄像的蒋飞和佟菲语给他让出了位置。
难怪老师这么开心,贾行云一瞧,嘴角也翘了起来。
刘青山戴着白手套,蹲在地上,用毛刷轻刷散落一地的竹简,依照虽断裂但排序未变的穿头轻轻将蛀虫的竹简排开。
“你们看。”刘青山指着竹简上用刻刀刻的字,“秦时大篆,字我就不念了,你们自己看,大概意思我说一下,一群叫长生堂的人,在赵猛的带领下,随秦军南下,奉始皇令,寻长生药,见一壁虎虫珀栩栩如生,似万万年不腐,萌生以活人浇灌琥珀汤的想法。后面的竹简腐烂得厉害,看不清。”
刘青山摸了摸下巴,道:“难怪墓中会存在琥珀女俑,这是长生堂的试验品。”
佟菲语挤了挤嘴角,张嘴想说话,却想到每次这两人复杂交流一番都会发生不好的事,她不禁缩了缩脖子,眼神四处乱喵。
蒋飞看着佟菲语的样子,无声傻乐,突然正色道:“为始皇寻长生药不是徐福的事吗,众所周知,徐福往东到了东瀛,这事怎么发生在岭南。”
贾行云和刘青山对望一眼,道:“秦始皇痴迷长生,作为千古一帝,不可能将所有希望押注在徐福一人身上,相传始皇共朝东西南北、东南、西南、西北、东北,八个方向派出寻药人,徐福只不过是最出名的一个。”
“嗯。”刘青山点了点头,用放大镜遥指着竹简,“这群叫长生堂的人在一个叫赵猛的带领下,随秦军下岭南,看来始皇先后派遣屠睢、赵佗、任嚣征伐岭南,除了大一统,寻长生不死之道亦是其目的。”
贾行云想了想,用右手食指点在自己太阳穴处,似在调动资料库,“始皇派人到岭南寻长生术不是没有史料依据。
古代岭南有羽民国、不死乡之称,《吕氏春秋·求人》记载:南至交趾,孙朴续樠之国,丹粟、漆树,沸水、漂漂。九阳之山,羽人、裸民之处,不死之乡。
丹粟为南国物产,当指丹砂,为仙人不死之药的材料,羽人就是仙人。
《博物志》是这样描述先民的:兜之后民,……人面鸟口。去南国万六千里,尽似仙人也。
你们来看。”
贾行云起身,走到升仙炉旁,指着三个大字周围的小字道:“不死之人炼制不死之药,名曰升仙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