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需要一笔钱。”
两个男人之间,说话就是这么直接,贾行云顿了顿,补充道:“预计三千万,发给考古队员的抚恤金。”
“没过亿的额度不用告诉我,预五千万吧,你自己看着办。”贾瑞知沉思片刻,看着柳如兰在打电话,他走到落地窗前,捂着话筒道:“苦竹嶂发生坍陷事件,是不是与你们有关。”
贾行云并不好奇为什么老爸会这么快知道,以贾家在鹅城的实力,如果想知道谁晚上睡觉穿什么颜色的睡衣,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嗯,接下来就是我想说的。”贾行云用词尽量谨慎,细细将墓中所见告诉贾瑞知,“秦墓……琥珀女俑……人珀……为始皇寻药……长生堂……寻方令……赵猛,这波古人复活了,我怕是被对方盯上了。”
贾瑞知脸色巨变,握着手机的手在隐隐发抖,道:“有些事,是时候告诉你了。”
他深吸口气,道:“我们贾氏之所以能攒下这么大的家底,全靠一枚寻虫骨钱。”
贾行云皱了皱眉,这个故事从小听到大,此时为何又重提?
南宋理宗时代,被后世评为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的贾似道,凭借一块促织牌寻得无数虫王级别的蟋蟀取悦宫廷,从此扶摇直上,平步青云,还以此着有世界上第一部研究蟋蟀的专着《促织经》。
小时候的贾行云对这个贾氏先祖不太感冒,面对元的攻击,一败再败,襄阳都弄没了,虽此后才拜为右丞相兼枢密使,但从靠着蟋蟀斗嬉升官发财,怎么说都觉得别扭。
贾瑞知的声音传来,道:“当初襄阳陷落,贾似道在德佑元年抽诸道精兵13万出师应战元军于丁家洲,大败,乘单舟逃奔扬州。
群臣请诛,贬为高州团练副使,循州安置。行至漳州木棉庵,为监押使臣郑虎臣所杀。
循州也就是现在的鹅城,贾似道在木棉庵的被杀,只是买通郑虎臣合演的一出金蝉脱壳之计,他在鹅城隐姓埋名,纠结一众悍匪,凭借促织牌进山寻宝,通俗来讲,就是盗墓贼。
《传奇》记载,崔炜在一墓中,见到了数间垂金泥紫,饰以珠翠的锦绣帏帐,极其奢华。随后他遇见了一位身着古装的侍女,告诉他这是皇帝玄宫,并给了他一颗宝珠,让他离去。
这个崔炜不是别人,正是贾似道的化名。
而那侍女自称月小尒,贾氏祠堂供奉一男一女,其一就是贾似道,另外一人就是这月小尒。
结合你的描述,这龙川秦墓,我贾家先辈进过,无意中复活了琥珀女俑月小尒,月小尒跟随贾似道,为他积累了数不清的财富,并聚齐包括骨钱令主盘在内的子母扣、螺尾咬、促织牌、空谷牙、海黾旋五个副盘。
而骨钱令,据历代贾氏弟子的推断,是始皇派遣八部寻长生药的寻方令。
你所见识的荷瓣刀阵骨钱,估计就是贾氏家言撰写的荷瓣莲。”
贾行云倒抽一口凉气,冥冥之中似有天意,贾家与这秦墓相隔近八百年,又纠缠在一起。
那墓室中破碎的碎片,就是月小尒复活之前的琥珀外裹物?
疑似上柏村老槐树下的婆婆在迷宫中用零食饮料给了自己提示,那么以她对迷宫的熟悉程度,会不会就是帮了贾似道的月小尒?
贾行云想着想着,后脖毛都立了起来,如果真是月小尒,从复活到现在将近八百年?
那咧嘴露出幽深的口,配合发笑的眯眯眼,坐在磨出黄斑的竹椅上佝偻的身躯不是她的本体吧,老槐树才是?
“还在听吗?”贾瑞知的声音传来,激得贾行云抽了寒颤。
他抽出一片纸巾,擤了擤鼻子,左手在菊花手机后摄位置点了三点,道:“我看这赵猛来者不善,在他适应现代生活之前,我们贾家要早作准备,全国各地的贾氏产业我不担心,就怕他打上南昆山,找贾家的麻烦。”
贾瑞知呵呵一笑,朝柳如兰望了望,道:“你老妈以军民共建的建议,将南昆山旅游区圈做军区了,不日,你大舅将以山地演习的名义调派一支特战连过来拉练。”
贾行云暗暗松了口气,任那赵猛武功再高,在热武器面前也讨不到半点好。
“家里不用担心,倒是你。”贾瑞知顿了顿,道:“你的老师估计要麻烦了,考古队出了这么大事,领队之一刘青山首当其冲。你,要不,你去缅甸玩段时间吧,你二叔在那边选料,你去把把关。”
难怪自己要三千万,老爸直接给了五千万,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不过有些事,钱是可以摆平,但平不了自己的内心。
贾行云暂时不想用这种肮脏的手段,山雨欲来,男人就应该扛起该抗的责任。
况且考古队的伤亡,与老师无关,前期更是张志和一意孤行,非要半夜下墓。
如今张志和等人生死不明,多半是活不成了,考古队名义上只剩下老师和自己,如果要有人担责,师徒共担。
红旗车和出租车在丰稔镇卫生院附近分开。
贾行云摇下车窗举着手机,朝出租车后窗望来的孙茜西挥手,做了个发微信的动作。
告别孙茜西,红旗再度拐上国道。
从丰稔派出所那个路口经过的时候,贾行云不胜唏嘘,去时两人,回时三人,看似多了,实则少了。
丰稔派出所门岗外协警风西环正在和副所长扬子洲抽烟。
风西环一脸英气,稚气刚脱,穿着制服,警帽搂在左腰间,右手抖了抖烟灰,眼神追着红旗的影子脖子伸的老长。
“看屁啊,能开豪轿红旗的,不是高官就是巨贾,帕萨特警车不够你小子豪横的?想什么呢。”
扬子洲一脸鄙视,朝早就跑得没影的红旗碎了一口唾沫,左手拿着警帽扇风,右手夹着过滤嘴嘬了一口,吐着烟圈道:
“你小子多把心思放在国考上,到时候把协字给我去了,我厚着这张老脸也能去鹅城给你寻寻门路,你爹的在天之灵,老子也算对得住了。”
风西环收回目光,左腰的警帽溜到手中,他嬉笑着给扬子洲扇风,道:“扬叔,您就是我亲爹,放心,国考嘛,分分钟给您老过了。”
“烦人,看着你这张嬉皮笑脸我就厌烦,去去去,边去,那什么,老李家孙媳妇喝药寻死觅活的事办的怎样了?冬瓜家的围墙砌到了王寡妇家这事调解得如何?红婆婆的猫找回来没?秦姑那个外嫁女的户口迁移搞定没?”扬子洲边拍打着风西环的胸,边数落分派的任务。
风西环立马拉下脸,哭丧着脸,苦笑道:“所儿,您是我亲所,你也知道咱们一小镇派出所,十来号人不到,警车又被张所开去下乡了,我这两条腿,哪跑得过来。”
“你不晓得骑小电驴啊,你是不是傻,你是不是傻。”
“我骑了,都给骑没电了,半道上要不是遇到拐子哥,我非得两脚蹬回来不可。”
“户籍窗的小张怎么样,要不要叔给你说道说道。”
“啊,叔,您这弯拐得我肠子都快打结了。”风西环烟头落地,嘴巴可以塞入半个鸡蛋,他吧一声合上,小声道:“人家是明牌大学生,到咱们这实习,我怕她瞧不上咱。”
扬子洲把眼一蹬,道:“明牌大学生怎么了,明牌大学生也要嫁人,去,你喜欢就只管追,叔借你胆子。”
“诶,好的,叔。”风西环挑了挑眉,刚要扶着扬子洲拍马屁,却见他眉头皱了起来。
风西环循着他的目光转身,眉头也情不自禁拧了起来。
右边斜对角路口上走来三个奇怪的男人。
左边一人耳顺之年,戴着黑色口罩,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戴着挂耳绳,眼睛囊肿,左脸肿胀,镜片却是崭新。
右边一人四十左右,戴着黑色口罩,眼神闪烁,右眉被三道斜斜偏左的抓痕分成四道稀松的瘤疤断眉,右眼比左眼稍小,眼帘微皱,像烫死又快速冷却的皮肉。
中间一人脸色苍白,泛着稍纵即逝的血润红,剑眉星目,鼻如悬胆,鼻肚一点红痣,脸庞菱角分明。
最奇就是中间这人,没戴口罩,身披暗黑菱片金属札叶制成的合甲战铠,内衬肥袖卷边袍,腰吊琥珀盘龙坠,左腰挂着一柄宽棱血槽青铜剑,脚踏船蹬履。
三人身后跟着一群指指点点的百姓,拿着手机拍照的拍照,录像的录像,纷纷议论是不是在拍古装戏。
“你们干什么的。”风西环和扬子洲拍了拍警徽,戴上警帽,正了正衣领。
“这里就是你说的当世衙门?这两个卫尉脚飘腿轻,一看就没入门,我始皇的大一统就这?”赵猛侧头盯着低头弯腰的张志和,脸上已浮起愠气。
“堂主,别看他们手无缚鸡之力,他们有枪,洗劫军火库才能壮大咱们的实力。”周波右手比划出手枪的样子,继续怂恿道:“鹅城监狱有我一帮刀口舔血的兄弟,咱们去劫狱,兄弟们为堂主马首是瞻……”
“你在教我做事?”赵猛眼愣轻挑,不怒自威。
“堂主息怒,小的不是这意思。”周波被月小柒在祭坛调教一番,很快适应角色,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劫狱?”赵猛舔了舔嘴唇,嘴角浮起一股淡淡的冷笑,“似乎是个不错的玩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