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三胖对阿依灵光一闪制作出来的止咳糖浆很感兴趣,于是在百仁堂关张后发动所有药师折腾了整整一夜,将用于治疗小儿百日咳的百日咳糖浆制作了出来,并在堂内的所有大夫检验过后,决定不等秦泊南回来在第二天就售卖这种糖浆,因为患上百日咳的小孩子实在太多了。
阿依没想到自己为了让墨研好好吃药而想出来的方法竟然能为更多人所用,心里很高兴。秦逸抱胸站在一旁,昂着下巴,凉凉地说了句:
“没想到你的头脑还挺聪明的,若这种糖浆能在百仁堂顺利发售,父亲说不定会分你五成利润。”
阿依正沉浸在自己终于在医药上做了一件大事的喜悦里,也不在意他的语气,对着他粲然一笑,露出两排白玉似的牙齿:“如果小孩子们都喜欢吃就好了,那样百日咳应该很快就会痊愈,就不会再传染给更多的孩子了。”
纯洁无垢的灿烂笑容如雨后忽然遍洒大地的炽烈骄阳,明媚耀眼,极具杀伤力,秦逸没有防备,忽然就被这样的笑容笼罩住,大脑霎时一片空白,胸臆间竟有窒息难耐之感,急忙将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耳根子莫名地热烫起来。
秦俊压低身子,自下而上望着他的脸,问:“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莫非你也染了百日咳?”
“胡说八道!”秦逸瞪了他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他的背影看上去气冲冲的,阿依一头雾水地眨眨眼,她又哪里得罪他了?
紫苏站在药堂外,望着里边的人正在欢喜地讨论新药的售卖,眸光一转,视线落在手捧药罐仿佛闪闪发亮的阿依身上,面色微沉。
“怎么摆出这种脸,你在妒忌吗,大哥?”芳怜坐在他身旁的石凳上,轻笑。
“叫我‘大哥’,真罕见呢。”紫苏淡淡看了她一眼。
“你在嫉妒那个小丫头吗?”芳怜含笑望着阿依,追问。
“我八岁认识师父,求了四年才被收为医徒,她之前不过是个字都不识的小丫头,师父却给她看医书带她去药市。我一直以为孙老爷子会将七星梅花针传给我,结果他传给了一个丫头,药堂里这么多医徒庞先生从来不带,逸少爷俊少爷也就罢了,那丫头只不过好酒好菜哄了他七天,他竟就答应了……”
“最不甘心的是她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竟然有本事将所有教给她的都学会了,没教给她的也全部偷走了,更让人生气的是,明明拥有那样的天赋却还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刻苦,对吧?”
“说实话我不太喜欢她,不过身为男人我自然不会去嫉妒一个小姑娘,可是你呢,你和她可是百仁堂里唯二的女人。”
芳怜哧地笑了:“我自然讨厌她那些与生俱来的聪明,那是无论我怎样努力都及不上的,不过我不讨厌她的努力,我习医只是因为想要个安身立命的本钱,她似乎是真心喜欢治病医人,这就是我和她的区别。”
“感觉好像你是在拿自己影射我一样。”
“怎么会,你现在可是闻名帝都的名医,我才没有挖苦你。”芳怜轻笑。
紫苏冷哼一声。
“芳怜大姐,这糖浆现在能给病人用吗,墨二公子咳得厉害又不爱吃药,我想给他喝。”阿依走过来,问。
“你对墨二公子还真上心呐。”芳怜单手托腮调侃。
“他的身体差成那样却还是每天在笑,是我就做不到,我看他咳得厉害自己也难受,就算治不好他我也想让他好受一些。”阿依认真回答。
芳怜望着她澄澈无垢的眼,那墨黑的杏眸宛如泉水一般干净得没有半点杂质:
“这边交给我,你回去吧。”
“可是我还有十盒人参养荣丸没做……”
“我替你做,你一宿没回去,人家付你工钱,你认真点,别砸了百仁堂的招牌。”
“是。”阿依重重点头,抱着陶罐一溜烟跑了。
“你不是不讨厌吧?”紫苏抱胸看着芳怜,“你很喜欢她?”
芳怜笑而不语。
阿依小跑回护国候府,看门的婆子看见她顿时笑出一脸皱纹:
“姑娘怎么才回来?”
“药堂里有事,许大娘,肩好点了吗?”
“好多了,姑娘给的方子既管用还没花几个钱,我听姑娘话天天贴着呢。”
阿依点头,又嘱咐她几句,继续向雅风馆跑,忽听前方有罡风传来,走近一看,原来是墨虎手拿两只大金锤正在草地上练武,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只大锤脱离墨虎的手自她的头顶飞过,重重打在她身后的银杏树上,借回弹的力道再次稳稳地落回墨虎手中,接着一树黄叶暴雨似的降下来落了她满头满身。
“你这小丫头,怎么在偷看?”墨虎哈哈大笑,声如洪钟。
“明明是你挡了我的路。”阿依眼角一抽,小声咕哝。
墨虎笑得更大声,提着两只大锤走过来,阿依一惊,下意识倒退半步。墨虎一愣,发起笑来像一只黑熊:
“你怕我?”
“我只是不喜欢比自己高的人。”这时候怎么回答都不好,阿依别过头说。
墨虎摸着下巴,低头打量了她一会儿,认真地道:“想比你矮还真困难!”
阿依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墨家男人怎么都这么爱说实话!
墨虎笑声更大,灰蒙蒙的云自头顶很快地飘过,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倒吸一口凉气,放下大锤揉后腰。阿依一愣,望着他的动作眨眨眼,问:
“腰疼么?”
“快要下雨了。”墨虎望天说。
“原来是骨节风湿。”阿依望着他揉腰的动作越来越快,“府里有膏药吧?”
“老子可是在刀尖上滚过的,这点伤算什么,还用贴药。”
“骨节风湿阴雨天很痛,严重时对心脏不好……不如我帮侯爷针灸吧,先针灸再贴药效果更好,我的药箱在雅风馆,我去和二少爷说一声就来给侯爷施针。”阿依说完,抱着药罐继续往前跑。
墨虎还没答应她就没影了,无语地摸着脑壳,哧地笑了:“这丫头,还真热心!”
阿依奔回雅风馆,刚走到外间就看见墨研身披湖蓝色绣大朵粉红牡丹的长袍歪在榻上,正望着左手流血不止的食指发怔,手边的茶碗已碎了四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