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姨娘过来说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墨侍郎正在等她吃饭,阿依觉得自己现在跟墨大人一同吃饭一定会很尴尬,更何况今日他们是住在何县令家,晚饭一定是跟何县令全家一起吃,人太多她也不自在,便推辞自己路上颠簸太久累了,没有胃口,想早些睡。
周姨娘便问她要不要单独为她准备热粥,她哪好意思麻烦人家,连忙说不用,周姨娘便说这段日子她会居住在隔壁的小房间里,让她有事尽管吩咐。
阿依应了,又道了谢。待周姨娘离开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将关了绿眼蟾蜍的小箱子放在窗户旁边,打开盖子,在里面添了些水、喂蟾蜍的蚯蚓已经快吃完了,她得准备新的蚯蚓才行,可是她又不愿意自己去挖蚯蚓,正有些发愁,忽然,房门被人从外面嘭地推开!
阿依吓了一大跳,慌张地回过头,却见来人竟然是墨砚。
“墨大人,我好歹也是一个姑娘家,你进姑娘家的闺房都不敲门吗?”她眉角抽抽地问,话一出口,她忽然觉得墨大人说不定会回答,本官肯进你的闺房那是你的荣幸,她一阵无语。
事实上她想多了,墨砚压根没回答她,负手看着她,问:
“你不是说你睡了么?”
阿依无言以对,闷了半天,说:
“我等下就睡,我先看看小蟾蜍。”
“既然现在没睡就先吃饭。”墨砚说完。也不管她同不同意,上前一步拉起她的手就走。
“我不要吃!”阿依无语地抗议道,却挣脱不开他的手。
“不吃不行!”他直接一句话就把她后面所有的抗议给堵了回去。
墨大人还真是个任性的人!阿依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饭桌摆在二进院的堂屋。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倾尽了何府厨子之所能。令阿依意外的是,摆饭的堂屋很安静,连钟灿都没在。她随墨砚在桌前坐下,疑惑地问:
“晚饭只有我和墨大人两个人吃么?”
“你还想和谁一起吃?”墨砚已经端起了饭碗,反问。
“咱们住在何县令家,我还以为住下来以后的第一顿晚饭要和何家的人一起吃。”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不肯出来吃饭?”墨砚很自然地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阿依当然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觉得尴尬才不肯出来吃饭的,顿了顿。问:
“何县令没说要给墨大人接风吗?”
“他一个七品县令也想给我接风?”墨砚不屑地反问。
阿依被噎了一下,无语地抽了抽眉角。墨大人就是这么傲慢!
“这里的厨子做的东西虽然不好吃,你就将就一下吧,等在这里歇几天,再走个十几天就能到宿州城。宿州城繁华,东西也多,那儿也有一品斋,到时候我再带你去。”墨砚一边说,一边夹了一块熘肝尖放在阿依的碗里。
阿依虽然喜欢好吃的东西,但她并不像墨砚那么挑剔,即使没有好吃的,只要不会饿着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墨砚几乎将小半盘子的熘肝尖全部夹进阿依的碗里,阿依虽然不挑食。但也受不了这么多肝脏聚在一起放大的腥膻味。她皱了皱眉,苦着一张脸不太乐意地问:
“墨大人,你干吗把猪肝全夹到我的碗里?”该不会是因为他讨厌吃。所以才全部夹给她吧,就像上次一样,他把他讨厌吃的萝卜全部夹进她的盘子里。
“你多吃点,我娘说姑娘家多吃肝脏对身体好。”墨砚回答,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了句。“我娘说猪肝补血。”
他干吗偏要说补血?
阿依的脸刷地红了,恨不得把头埋进饭碗里。也不敢再说自己不想吃,食不知味地通通吃光。墨砚对此很满意,干脆把剩下的小半盘也一起拨进她的饭碗里,看着她大口大口地吃着。
墨砚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体贴的人。
就在这时,虚浮的语气带着浓浓的谄媚在门外响起:
“墨侍郎已经在用膳了?下官来迟了,刚刚前面突然出了件公事把下官给绊住了。”
墨砚向站在门口卑躬屈膝的何县令身上扫了一眼,直接忽略了立在他身旁靠后的何珍珠与一个年纪刚刚破十的小姑娘,淡漠地道:
“何县令尽管去忙,本官只是过来暂住几日,也没有什么要事,何县令就当本官不在好了。”
“下官知道墨侍郎喜欢清静,下官不敢打扰,只是下官这府里住宅简陋,连个像样的下人也没有,墨侍郎又不能没人服侍,这不,下官带了二女和三女来,这两个丫头心细,模样也齐整,墨侍郎有什么事尽管使唤她们。有她们伺候着墨侍郎,下官也能安心,不用再担忧这府里简陋怠慢了墨侍郎您。”
墨砚又不傻,这种阵势他自从当上刑部侍郎开始见的多了,心中轻蔑地哼笑了一声,淡淡道:
“不必了,这两个姑娘是何县令的爱女,又不是丫鬟,再说本官也不久住,就不麻烦两位何姑娘了。”
“不麻烦不麻烦,能伺候墨侍郎是她们两个的福分,墨侍郎您尽管把她们留下来使唤。”何县令十分积极地赔着笑脸说,阿依觉得他这表情特别像帝都瑞和堂对面那条街上右数第二条巷子里摆茶摊的王婆子。
她手握着筷子,看着何珍珠满脸羞怯地偷眼瞧墨大人,一会儿慌张低头一会儿又悄悄抬头,好像很忙的样子,这么麻烦还不如直接抬头先看个够再说。还有那个何三姑娘,小姑娘什么也不明白,傻呆呆地牵着父亲的袍角,把手指头探进嘴里,好奇地看着墨砚。
如果这个何县令的目的当真是阿依想的那个意思,何珍珠来她还很容易理解,可是这个何三姑娘……也忒小了点吧,何县令以为墨大人是变/态吗?
阿依摸了摸鼻子。
墨砚十分心有灵犀地也猛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的脸刷地黑了,他比阿依想得更透彻,眼珠子在阿依身上扫了一圈,又看了何三姑娘一眼,脸色更阴沉。一次品味有偏差那只是因为他上辈子造了孽,还真当他的所有品味都混乱?!
他冷着一张脸,没好气地道:“本官喜欢安静,不喜欢人多,何县令若是没有其他事,就退下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何县令哪还能不明白他的意思,那一张比锅底还黑的冷脸让他心脏一颤,也不敢再劝说,只得又带着两个女儿灰溜溜地退走了。
阿依别着脸,心里觉得好笑,又不好在脸上露出来,于是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墨砚回过头,看着她古怪的表情,没好气地质问:
“你又怎么了?”
“没有!我没怎么没怎么!”阿依眨眨眼睛,把头摇成拨浪鼓,真诚地回答。
墨砚冷哼一声。
阿依吃了一口菜,歪着脑袋想了想,说:
“墨大人你还真受欢迎呢,何县令也大方,竟然拉了两个女儿来让你一起使用。”其实她是委婉地想说“使唤”,结果口误了。
墨砚差点被走入气管的饭粒呛死,尴尬地咳嗽了半天才缓过来,色厉内荏地瞪着她,恼羞成怒道:
“你的脑袋里在乱七八糟想些什么东西?!”
阿依眨了眨大眼睛,用一种极古怪的暧/昧表情看着他,说:
“墨大人,这种事我懂得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下级官/员给上级官/员送美人儿,甚至把自己的女儿送出去当侍妾拉拢关系,我明白的。那位何县令还真有魄力啊,竟然一下子同时送出两个女儿。不过究竟是墨大人你的品味奇怪,还是何县令的品味奇怪,墨大人难道你喜欢何三姑娘那种还没长大的小姑娘?”
想到这里,她似觉得有点难以接受,一张小脸变得越发古怪扭曲起来。
一腔怒火噌地从两肋下窜上来,墨砚黑沉着一张脸,在她的脑袋上狠狠地弹了一记爆栗子,咬着牙道:
“究竟是谁教给你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的,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给我老老实实地吃饭!“
阿依双手抱着脑袋,不服气地扁扁嘴,想了想,又十分好心地提醒一句:
“墨大人,我说的是好话,那个何二姑娘一看就心仪你,而且那个何二姑娘一看就是个不会墨守成规的姑娘,说不定晚上就会向你自荐枕席,你要小心……”
话还没说完,又一记爆栗子弹在她的脑瓜上。阿依哎呦一声惨呼,再次抱住小脑袋,冲着墨砚怒目而视。
墨砚黑着脸磨着牙道:“把你脑袋里那些不该有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给我抹消掉!”
“我又没有说错话,墨大人,你不识好人心!”阿依鼓着腮帮子说。
“你是怎么看出来何二姑娘心仪我的?”墨砚咬着牙问。
阿依指了指自己漆黑的眼珠子,得意洋洋地回答:“当然是用眼睛看出来的。”
“该你看出来的你看不出来,不该你看出来的你看得一清二楚,你是笨蛋吗?”墨砚没好气地道。
阿依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却知道他又在骂她是笨蛋,于是鼓起腮帮子气愤地瞪了他一眼,捧着碗饭扁着嘴继续吃饭。(未完待续)